李壯壯憨笑一聲,胡亂的把手中已經剝好皮的荔枝塞進嘴裏,吞下肚子後拿衣袖抹了把嘴,說:“最後一個了,沒有了,嘿嘿。”
怕朱元玉責怪,他趕緊保證道:“就這一次,待會俺到廚房去讨碗下火的涼茶喝。”
朱元玉瞥了一眼空白的果盤,也是服了。
“行了,你現在就去吧,不用再過來了,明天和我到王府一趟。”
李壯壯高興的笑,“是少爺!”
等人都退下了,朱元玉留着一根蠟燭沒有吹滅,放下古籍方才歇下了。
一夜無事。
翌日。
朱元玉洗漱好,換了外出的衣裳,李壯壯龇着牙神情痛苦的走了過來。
一看他的表情朱元玉就知道什麽情況了。
“上火了吧,瞧我說得,就不讓你吃那麽多荔枝,偏你還給全吃完了,該!”朱元玉翻了個白眼。
李壯壯低下頭,“俺昨晚可是喝了一大碗的下火涼茶呢,怎的就沒有效果呢?”
朱元玉哭笑不得,笑罵道:“這幾天少吃上火的食物,過幾天就好了,且受着吧。”說完不理他了,徑自走了。
李壯壯摸摸後腦勺,郁悶的跟上。
朱元玉估摸着舅舅應該還在朝廷,所以到了王府,給姥爺和姥姥請了安後,先找王瑾義去了。
王瑾義此時正無聊着了,一看見朱元玉,立馬就高興了,“元玉,你怎麽過來了?是來找我的嗎?走,聽說‘慶輝樓’來了新的的戲班,我們去看看,我正愁沒人陪呢!”
朱元玉拿下王瑾義搭在肩上的手,搖了搖頭,“我不是來找你的,我等舅舅下朝了找他喝茶呢,沒那閑工夫陪你瞎鬧,一邊呆着去。”
王瑾義一把摟住他,央道:“下次再找我老子喝茶呗,喝茶什麽時候不能喝呀!可我這戲班卻好不容易才來的,可能不知什麽時候就走了,錯過了多可惜呀?對吧!”
朱元玉面無表情的拽下他的手,說:“别鬧。”
王瑾義做捧心狀,一臉“你居然抛棄了我、你個負心漢”的幽怨表情看着他。
“行了你,今天不行,明天和你去總得了吧。快上茶,怎麽待客的!”
朱元玉當下就在太師椅坐下了。
和王瑾義閑聊了一下,有小厮過來了。
“朱少爺,老爺有請。”
“嗯,知道了。”
朱元玉站了起來,對王瑾義說:“明天你來找我。”
王瑾義颔首,“那當然了,你記得在家等我啊,不要又去哪兒!”
朱元玉翻了個白眼,走了出去。
王光禮的書房離王瑾義的院子也不遠,繞過幾道走廊還有花園就到了。
到了書房,王光禮正背着手在欣賞一幅字畫。
“舅舅。”
王光禮聞聲回過頭。
“元玉啊,來,過來看看這幅字畫,怎麽樣?”王光禮笑眯眯的招招手。
朱元玉觀察了一下,笑了,“這幅字畫舅舅哪得的?”
王光禮得意一笑,“别人贈的,不錯吧。”
“是啊,他的字畫市面上可是少有的,而且這幅還是花鳥的,上面還題了一首詩,更是少見了,舅舅運氣不錯呀。”朱元玉贊道。
王光禮笑着把字畫收起來,對下人說:“都退下吧。”
朱元玉随他走到了太師椅坐下。
“陳氏的事——”
“不是我。”
“那就好……死了也好,我們也用不着煩惱了。”王光禮歎了一聲。
朱元玉沉默。
“當初得知陳氏的事,我還吓了一大跳,現在好了,她不過是自食其果,實在不冤……隻是可憐了她那個年紀小小就要守孝的女兒。”
陳氏死後,恐怕她女兒的處境就變得很尴尬了,不過他們也管不了。
和舅舅閑談了下,姥爺派人來留飯。
“去回禀老太爺,就說我們等下就過去。”
……
在王府用過膳後,朱元玉回家了。
路上經過一家藥鋪,他叫停了馬車,拿出一張紙給李壯壯,“你去藥鋪叫他們按照上面寫的抓幾服藥。”
李壯壯立馬就緊張了,“少爺,你生病了?”
“沒有,瞎擔心什麽,是給你抓藥,清熱解毒的。難道你想牙龈一直痛着?快去吧。”
“噢、噢,俺這就去!”李壯壯咧開嘴笑,然後一臉痛苦,樣子滑稽極了。
很快,李壯壯提着油紙包好的藥材回來了。
“走吧。”朱元玉說。
轉過幾條街,終于到了朱府。
朱元玉下了馬車,看門的下人一臉掐媚的笑着,“少爺您回來啦!”然後一邊打開了大門。
朱元玉對他點點頭,走了進去。
朱府挺大的,如果是女眷的話,是要坐轎子的,當然也備有朱元玉的轎子,隻是他從來不稀罕坐,能走路他還是堅持走路的,區區的一點路程對他的腳步來說沒什麽挑戰性。
朱府的下人也都通曉他的這個習性,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紛紛習以爲常。
這就讓同一時間歸來的祝發财有些尴尬了。
祝發财出門時對自己丈母娘和妻子借口說是要去結識一下京城的名人雅士,其實他不過是去看看京城有哪些好玩熱鬧的地方。
有是有,可惜他身無分文囊中羞澀啊,于是他一邊埋怨朱大富小氣沒有給他提供銀兩消費,一邊垂頭喪氣的回到了朱府。
到了朱府,他就又昂首挺胸,驕傲的像個開屏的孔雀,似乎誰也看不上眼,才剛要坐轎子讓人擡他進府内,誰知朱元玉這個正牌的朱家人卻不坐轎子選擇走路,一時之間他就覺得有點難堪,要是他真的在朱元玉面前坐了轎子,恐怕屁股是架在火上烤吧。
無奈下,他隻好匆匆地追上朱元玉。
“大表侄,等等你表姑父我——”
其實朱元玉早就發現了他,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選擇了無視,誰知道還是逃不過。
“你是?”朱元玉知道他是誰,但還是假裝不知道的問。
祝發财跑了幾步,居然就累得臉色蒼白了,氣息不穩的說:“……我、我是你的、表姑父啊……”
朱元玉看着他那松弛的贅肉,嘴角抽了抽,到底是喝水都會胖還是他比較能吃啊,家鄉饑荒一路奔波千辛萬苦抵達京城後,居然還能保持如此的富态,也算是一種才能啊。
“原來是表姑父啊——失敬失敬。表姑父這是要出門嗎?”朱元玉寒暄道。
祝發财用厚厚的像是充了氣的手掌抹了把汗,朝地下甩了甩,不好意思的看了下朱元玉,見他沒有注意自己的動作,稍微安了下心,笑道:“不是,我剛回來。京城不愧爲國都,繁華熱鬧不是别的鄉下地方可以比肩的。”
說完見朱元玉隻是笑,他立馬意識到人家富家公子京城哪裏是不可以去玩的,哪像自己,窮酸漢一個,要錢沒錢,要地位沒地位,還是個倒插門。
他忽然就有點惱火,内心更是嫉恨像朱元玉這樣含着金鑰匙長大的毛頭小子,屁本事沒一個,倒淨是顧着吃喝玩樂,浪費糧食的敗家子。
要換作是他能有這麽架勢的出生,早就功成名就了,日後說不是還是個名留青史的人物。
到底隻是想想,現實就是現實,他不過是個人到中年百事哀的可憐蟲。
瞧着朱元玉一身顯貴的氣派,連身邊的小厮都有模有樣的,對比自己因爲是趕制出來的稍微顯得不怎麽合身的衣裳,他垂下眼皮遮住了眼底的晦暗。
“表姑父?”
他回過神,強笑道:“沒什麽,我們走吧,在烈頭底下站太久不好。”
朱元玉若有所思的笑笑,這一家子的人還真是有趣,一臉的負面情緒當人是瞎子瞧不見呢!
……
王春梅正不耐煩的應付着郭花兒,就瞅見兒子和祝發财一起有說有笑的走了進來,于是她就納悶了,這一家子還真會挑時間,一個個的全給兒子遇上了。
“喲,我的大表侄回來啦!快來坐,上茶!”郭花兒那語氣仿佛她才是這個朱府的主人,架子擺得十足。
人家一旁的親娘還沒出聲呢,你一個外來人怎麽就好意思搶先插話了?
王春梅撇撇嘴,走向朱元玉時臉上就換成了笑臉,“是不是姥爺給你留飯了?”
朱元玉笑,“真是什麽都瞞不過娘你……”
“那是!你是我生的,我還不了解你嘛,去你姥爺家你還能拒絕他老人家的一片心意?到底是親姥爺,能不疼你?”王春梅嗔笑着。
祝如美眼珠一轉,眼睛微微睜大,裝作十分天真的樣子,對朱元玉說:“表哥是去你姥爺家了啊……下次能不能帶我一起?我初來京城也沒幾個朋友,好想結交幾個姐妹……”
王春梅心中冷笑,這小姑娘比她老娘還要厲害,是個扮豬吃老虎的,人要是一不小心可能就被她的毒牙給咬中了。
“那可難辦了,元玉他姥爺家沒有孫女呢……”
王春梅說完,一臉笑吟吟的盯着祝如美。
“那、那算了……”祝如美低下頭,樣子看起來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她心裏正奇怪着呢,朱元玉的姥爺家應該是官宦人家,怎麽可能會沒有孫女,當官的不都是三妻四妾的嗎?她懷疑是王春梅不想讓她去王府找的爛借口,可惜她也無法反駁。
“對了,我适才見大表侄你的貼身小厮提着幾包藥材,是誰生病了嗎?”祝發财突然問起。
朱元玉也不知道他是何意,照直說:“沒什麽,不過是下火解毒的藥。”
“什麽?!元玉你哪裏不舒服了?快告訴娘親!”王春梅以爲是給朱元玉抓的藥,立馬緊張的追問。
朱元玉無奈一笑,“娘,瞧你又瞎擔心了,我身體健康的很,是壯壯他吃荔枝多了,上火了,我讓他抓的藥,是給他吃的。”
王春梅舒了口氣,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另外的三人聽了這話心裏立馬就不舒服了,昨晚的荔枝這麽金貴的稀罕物居然給了一個卑賤的下人吃,得是吃了很多才會上火的,這不是侮辱人嘛!
郭花兒氣不過,頓時陰陽怪氣的說:“我說大表侄哎,表姑知道你待下人是不錯的,但他們到底是奴才,你怎麽能把荔枝這樣金貴的東西給了下人吃呢?昨天我都沒吃夠呢!到底誰才是你血脈相連的親人啊?你這樣做可不地道了我說!”
王春梅一聽這話還得了,好吃好住供着你們,居然還反過來責怪主人家,有這樣的人嗎?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給我說個清楚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