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劉季所說,五子棋先手者占據的優勢,似乎有一點不公平了,而且五子棋三棋未成型就封堵,是最有效的封堵。
先手者不去進攻,卻步步緊逼的封堵,幾乎等同無賴。
如果兩個人的執棋能力沒有等級差距,采取這種無賴下法,想不赢都難。
劉邦和司徒萬裏明顯都是賭中高手,雖然劉邦賭術不及司徒萬裏,但是在占據如此大優勢的情況下,赢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所以我說這規則不公平嘛。”司徒萬裏生氣道,眉頭一皺,問劉季道:“這和熒惑之石有什麽關系?”
劉邦笑着掃了一圈,手指指向自己,又指向朱家,司徒萬裏,匪書生,還有那些四嶽堂神農堂弟子。
“要是比腦子,我們這的人,加起來也不會是田言的對手,這個女人我們都有了解,心細如發,她任何細節都會料的一清二楚。
剛才典慶老兄從出手到箱子爆炸,我們連烈山堂的一根毛都沒看見,但是他們現在肯定在望月坡,而之所以沒有出手,一定與田言有關。
也就是說,田言就好像一個下棋的頂級高手,隻要是在棋局之中,她就能控制每一步的形勢,無論我們怎麽算計,都會落入她的算計之中。”
“然後呢?”
“田言的智慧,我們誰都望塵莫及,與她比算計,是愚蠢至極的行爲。”劉邦道。
“你的意思就是,我們幹脆把熒惑之石讓給田言算了,反正和她鬥怎麽都是死。”司徒萬裏佯作生氣道。
“楊堂主,你覺得呢?”劉邦似笑非笑地看着楊東,眼神中透出玩世不恭的随意神态,但是楊東能感覺出來,劉邦在觀察他。
楊東的神情更随意。
“似乎我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我并不打算與田言鬥。”
既然呂雉把自己定位爲麻痹朱家和田言的人,那自己就裝得更像一點吧,不過楊東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不過決定勝敗的,往往不全取決于智慧,還取決于形勢,大勢所趨,無往不利。”
“哈哈哈,好一個大勢所趨,無往不利,楊堂主才是真正有大智慧的人。”劉邦拍着手道,他擊節贊歎的不是楊東多麽聰明,而是楊東說的話,正好暗合了他之所想。
隻是那種觀察的神情收斂,變成了一絲忌憚,隐藏在嬉笑的表情下,不着痕迹。
“楊堂主說得沒錯,要想勝田言,就得造出不可逆轉的勢,大勢所趨,就算天王老子也改變不了勝敗結果。
田言雖然聰明,但是她有兩個緻命弱點,第一,她的智慧,都在棋局上,他能算準每一步,但是如果棋盤上多出一子,她還能算到嗎?
第二,據我對田言的了解,她還放不下一些名叫道德的東西,這對一個智者來說,可是要命的危險。
所以我們必須讓自己成爲先手者,并且抛棄一些沒必要的道德,赢,才是我們需要的。”
“看來劉老弟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朱家含笑點頭道,這麽多年相處,他對劉季的無賴脾性了解得一清二楚。
“沒錯,我會讓棋局上憑空多出一子,然後讓這一子,完成一件道德之外的事情,大當家,這次我們赢的希望,至少有八成。”
“八成?不錯了。”朱家哈哈大笑,顯得極爲開心。
劉邦叫過匪書生,吩咐幾句,匪書生皺了皺眉,接着露出喜色,快速離去。
楊東緊皺眉頭,在算計這一點上,劉邦和呂雉倒真是一路人,劉邦說要走先手,并且抛棄道德,呂雉難道不是這樣幹的嗎?行動得比田言和朱家都快,至于道德,你還能指望一個把堂主算計在内的女人,在對待敵人時會有什麽良善?
“看來,好戲在季布那邊,我們走。”
望月坡一共兩條道,這邊的熒惑之石是假的,真的一定在另一邊,朱家和司徒萬裏前往另一條道,劉邦和楊東千曉婷一起,一路上說說笑笑,倒不像是搶熒惑之石,而是旅遊。
“墨家高漸離(大鐵錘),見過朱家堂主。”
劉邦正在後面給千曉婷講一個葷段子,前面傳來兩個陌生的聲音,劉邦詫異地望向前方,隻見兩名男子攔住了朱家的去路,正是高漸離和大鐵錘。
劉邦無奈地搖搖頭:“唉,說廢話的來了,耽擱時間。”
“楊堂主,聽說你與墨家關系不錯,還是醫仙端木蓉的弟子,是不是覺得墨家這群人很煩人?”劉邦看向楊東。
楊東微微一笑,沒說話,眼睛看向前方的高漸離,高漸離也看到了楊東,皺了一下眉,但沒動聲色。
“原來是墨家兩位頭領,之前蓋聶蓋大俠已經找過在下,相信他傳達的正是墨家的意思,不知二位頭領,還有何見教?”朱家笑着向高漸離二人拱手,不過他戴着面具,衆人也隻能聽出笑聲,不能看見笑容。
隻有楊東能看見,朱家臉上不但沒笑容,眼中還透着狠厲,他對墨家似乎有很深的忌憚。
“見教不敢當,高漸離此來,隻是想勸朱堂主罷鬥,農家六堂同氣連枝,當聯合以抗帝國。”高漸離道。
楊東心裏歎口氣,看來墨家還是想做農家的和事老,以讓農家履行當年俠魁與巨子達成的承諾,與墨家結盟,共對強秦。
“這些話,蓋大俠已經對朱某說過了,不過并不是朱某好鬥,而是不得不鬥,如果二位頭領能說服田虎田言罷鬥,朱家求之不得。”朱家呵呵笑着道。
高漸離和大鐵錘神色有些黯然,他們既找過田虎,也找過田言,田虎不肯罷鬥,而田言直言:如今情勢,已經是推動的衮碾,農家六堂的争鬥不可能停止,誰停止誰先死。
但是農家六堂十萬弟子,對反秦實在太重要了,高漸離還是不願放棄最後的希望。
“朱堂主,我墨家機關城被攻破,而在桑海,秦帝國已經對儒家動手,現在烈山堂堂主田猛突然橫死,非朱堂主所爲,那除了帝國,還有誰能做下此等惡事?
帝國方面顯然是想讓農家内讧,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墨家儒家之後,就是農家,嬴政對諸子百家的野心,是處之而後快,朱堂主不可不察。”
朱家笑着與司徒萬裏對視一眼,司徒萬裏對高漸離道:“高統領,覺得說這些話有什麽意思嗎?”
手裏把玩着一枚碩大的銅錢,司徒萬裏道:“在下是做生意的,免不了有競争對手,當對方沒誠意與我雙赢,就算我知道鬥下去兩敗俱傷,也不得不鬥,否則我隻能被對方吞并。
對方滅掉我以後,不但不會誇我善良,還會罵我愚蠢,高統領,你覺得在下是愚蠢之人,還是朱堂主是愚蠢之人?”
“可是……”
“好了。”朱家打斷高漸離的話:“朱某還有重要的事要做,希望兩位讓路,不要傷了農家與墨家的和氣。”
換言之,如果高漸離還不識相,那就是敵人,朱家就要出手了。
朱家身後的典慶,已經踏前一步,地面顫動。
高漸離無奈地長出一口氣,看來這次東郡之行,勸農家罷鬥的計劃,徹底失敗了。
“我師父現在在哪?”就在這時,楊東走出人群。
高漸離知道楊東有話要說,而且他也疑惑楊東爲什麽出現在這裏,便道:“端木統領未到東郡,不過她有幾句話讓我轉告楊堂主。”
楊東和高漸離走到一邊說話,朱家和劉邦沒有等待,繼續向前走。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們對秦軍布置了嗎?”朱家似乎有些擔心。
“沒有。”劉邦果斷地道,看出朱家疑惑的眼神,劉邦笑道:“首先,我們對付烈山堂已經拼盡全力,沒有力量對帝國留手,現在拿到熒惑之石是最關鍵的,我們沒有選擇。
其次,我不認爲帝國會是黃雀,這次帝國明顯有意挑起我農家内亂,但是帝國并沒有精銳軍隊往東郡調動的迹象,來的除了影密衛,全都是地方軍,就憑這些人,還不能拿我們農家怎樣。
所以我猜測,這次挑起我農家内亂的,未必是嬴政,可能隻是帝國内部的某個人,帶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他,并不對我們農家構成緻命威脅。”
“有道理。”朱家摸着沒有胡子的下巴,贊同地點頭。
“不過,我們倒要防止另外一隻黃雀。”劉邦突然道。
“誰?”
劉邦看向後方與高漸離說話的楊東,吐出三個字:“蚩尤堂。”
“據我觀察,楊東似乎的确對熒惑之石沒興趣,這與花影和司徒老兄之前得出的結論一緻,難道我們都看錯了,劉老兄有其他看法?”朱家道。
劉邦笑了一下道:“我與二位堂主,以及花影姑娘的看法一緻,但是,楊東如此,呂雉未必如此,我對這個女人稍有了解,她不像是閑得住得人。
或許我的猜測是錯的,但我們卻不得不防,相比秦帝國,呂雉這隻黃雀,很可能要我們的命。”
朱家沉默一會,哈哈笑道:“既然劉老弟這麽說了,那一定是胸有成竹。”
劉邦微微一笑:“其實和對付田言的道理是一樣,我不但對田言先落了一子,也對蚩尤堂先落了一子,而這一子,就在楊東身上,到時候隻要我們控制了楊東,呂雉就算有千般算計,又能如何?”
“哈哈哈哈。”朱家大笑起來。
朱家一行人遠去,楊東和高漸離還留在後面。
“巨子,你怎麽在這裏?”高漸離疑惑問道。
“我來找楚南公,請他出手救一個人。”楊東道。
“原來如此,我還以爲巨子……”高漸離沒說下去,但臉色明顯失望,他看到楊東出現在東郡,多麽希望楊東是來勸和農家,讓農家與墨家聯合反秦。
墨家弟子之前對楊東直接放走扶蘇,還有一些微詞,如果楊東這麽做了,一定可以彌合墨家弟子的猜疑,可惜……
“雖然我沒參與熒惑之石的事,但蚩尤堂參與了。”楊東知道高漸離想說什麽,直接說了出來。
高漸離神色中閃過喜色,立即擡頭道:“巨子是說,蚩尤堂會出面勸和烈山堂與神農堂嗎?蚩尤堂如今地位超然,如果……”
“不,蚩尤堂準備奪取熒惑之石,助我登俠魁之位。”楊東道。
“什麽……”
高漸離不可置信地看着楊東,一旁的大鐵錘瞪大眼睛,好一會才道:“巨子是想一己之力統合農家,然後再集墨家農家之力反秦嗎?”
高漸離知道大鐵錘說的話是不可能的,對楊東道:“那巨子什麽意思?”雙眼看着楊東,隻等楊東給一個答案。
“沒什麽意思,我不想當什麽俠魁,但也無力阻止呂雉。”
“可是如果蚩尤堂也參與進來,那農家自相殘殺得會更厲害,一定被帝國逐個擊破,失去農家十萬弟子的支持,反秦大業何時才能實現?”高漸離有些急了。他來到東郡,苦心相勸農家罷鬥。
可是田言,田虎,朱家,沒一個聽他的。
現在楊東……墨家的巨子,麾下的蚩尤堂竟然自己參與内鬥,讓這場農家内戰更劇烈,這讓高漸離如何接受得了?
“我說了,我不是不想阻止呂雉,而是無力阻止,并且……算了,總之事态已經如此,小高,帶着墨家弟子離開東郡吧,東郡是一個漩渦,可能會吞噬留在這裏的所有人。”
楊東本想對高漸離說,自己根本不想反秦。
但是楊東想到自己的立場和高漸離完全不一樣,自己來自另一個世界,這個世界秦帝國殘不殘暴與自己有什麽關系?楊東隻想救出王語嫣而已。
但是高漸離不但是這個時代的人,而且他出身燕國,和荊轲是朋友,骨子裏都帶着與秦帝國的仇恨,讓他不反秦,怎麽可能?
更何況燕丹這麽多年當墨家巨子,早已帶偏墨家,現在反秦已經代替非攻,成爲墨家宗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