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晨曦嘴角就帶出了笑容,悄悄看向嬴政,果然嬴政臉色鐵青。
或許煉丹是虛妄,通曉過去未來也是信口胡說,但是嬴政相信,他也不得不相信,死亡,對嬴政來說太可怕了。
多年的自我催眠,已經讓嬴政潛意識地相信了“永生”,相信了“鬼神”,并且不允許任何人來戳穿這個謊言。
就好像一個殘疾人,努力說服自己,把自己當成正常人一樣融入集體,最害怕的人是有人說他殘疾。
就好像,現代社會,很多人過得很委屈,很卑微,但是卻不喜歡負能量的感情文章,因爲那會讓他面對真實的世界,甚至看到“絕望”。
因爲無力反抗,所以潛意識地避免面對。
這就是秦始皇現在的心理,他無力反抗死亡,所以他麻痹自己,他不會死亡,任何人告訴他這個結論的荒謬,不管說得多有道理,都會觸犯他的逆鱗。
相反,你則可以混得風生水起。
晨曦公主知道,胡亥傻愣愣地說出這句話,父皇一定當場發怒,或許可以幫扶蘇一點。晨曦公主打内心裏,看不起胡亥這個既蠢又尖酸刻薄的弟弟。
但是,不知爲什麽,秦始皇臉上的怒氣隻是一閃而過,卻并沒有責怪胡亥,那個蠢弟弟甚至沒發現嬴政的怒,這讓晨曦很詫異。
“楊東的事,不必再提。”這一刻,秦始皇發現自己心裏早已下定的決心,出現了一絲動搖,或許扶蘇并不是不可以繼承大統,而如果扶蘇要繼承大統,首先要面對的障礙,恐怕是趙高。
沒有一個得力的人幫助扶蘇,扶蘇不可能是趙高對手,這就好像秦始皇打算讓胡亥繼位,安排了趙高到他身邊一樣。
現在秦始皇發現,楊東或許可以留着。
隻是這種動搖,也隻是一念之間。“楚雖三戶,亡秦必楚。”這句魔咒,在嬴政病重的這段日子,時時出現在腦海,讓他好像墜入了當年“昌平君”的噩夢。
“除平叛之外,桑海還有什麽情況?”嬴政問旁邊的太監。
“禀皇上,墨家叛逆趁我們主要力量平叛之際,救走了關押在噬牙獄和蜃樓的四名重犯,其中包括劍聖蓋聶。”太監躬身道。
“蓋聶?”
秦始皇似乎陷入了思索,雖然他下令,蓋聶是帝國第一重犯,但是内心裏,蓋聶在秦始皇心裏有很複雜的地位,每當想起當年荊轲上殿的那一幕,秦始皇就會想到蓋聶。
如果沒有蓋聶,或許大秦帝國還沒屹立,就已坍塌,或許如今還是戰國七國混戰。
“全力追捕,生死不論。”秦始皇冷聲道。
“是。”
“叛逆分子竟然能上蜃樓救人?長生不老丹呢?”秦始皇突然凝眉問道。
“國師月神大人傳信過來,長生不老丹煉制一切如常,按照現在的進度,很快就可以出爐。”太監道。
“确定嗎?”
太監皺眉思索一下道:“應該不會有假吧?蜃樓長生不老丹的機關布置,就算是蓋聶這樣的高手,也未必能進入煉丹大殿。
更何況大殿裏還有幾十名帝國護衛,這些護衛都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長生不老丹當不會有失。”
“好,傳令下去。”秦始皇正聲道:“讓月神,章邯,趙高準備一下,朕擇日東巡,親自爲長生不老丹主持開爐大典。”
太監立刻伏拜:“吾皇聖恩,上天必賜永生仙丹,讓吾皇統禦九州,萬年不朽。”
“吾皇萬歲。”
高台上的大臣,高台下的臣工,侍衛,宮女,同時下拜,聲震長天。
就在衆人伏拜之時,一道火紅的光芒灑向地面,衆人不敢擡頭,但是那絢爛的紅色光芒,顯示天空一定出現異象,而近日的祭天,正是因爲熒惑異常,難道……所有人心砰砰跳起來,他們很想看此時秦始皇的表情,但是卻不敢動彈半分。
一些膽小的,含稅澄澄而下。
嬴政,晨曦和胡亥擡起頭,隻看到天空一顆火紅的流星,從西向東劃去,帶出一條優美的弧線。好一會後,那些臣工才敢戰戰兢兢地擡起頭。
“熒惑之石?”
衆人看到那紅色的流星直直地向東墜落而去,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熒惑主刀兵殺戮,自古熒惑異象,就是讨伐暴君的良機,當年周武王伐纣,其中一個口号就是“熒惑變,天下亂”。
如今大秦正“如日中天”,熒惑卻變了,但誰敢說天下要亂?
所有人都緊張地看向秦始皇。
直到流星沒入地平線,嬴政這才對太常道:“太常卿,如今熒惑之石墜落大地,根據你的推算,這代表什麽?”
太常額頭的汗水一顆顆往下滴,心裏苦思該說好話還是該說不好的話。
當初面對白虎七宿,自己說好話,月神說壞話,嬴政聽了月神的。後來自己說壞話,雲中君說好話,嬴政又聽了雲中君的。
因爲陰陽家,現在弄得太常都不會說話了。
仔細思考一會,太常想到了一個萬全的策略,那就是既說好話,又說壞話,這樣就沒錯了。
太常向嬴政拱手道:“禀報陛下,古語有雲:‘熒惑異常,刀兵烽起’,如今熒惑之石墜入我大秦東方,說明有不安分的叛逆分子,正在妄圖推翻帝國。
不過熒惑同樣也主殺伐,陛下正值春秋鼎盛,大秦帝國如日中天,那些叛逆分子想要借熒惑叛變,卻沒想到這正是陛下将他們全部一網打盡的良機。”
“确定是良機嗎?”嬴政淡淡地道。
太常想了想,似乎自己沒說錯什麽:“正是。”
“來人,将太常拖下去,斬。”嬴政大聲道。
兩名軍士立即上前,押了太常就走,太常大驚失色,連聲大喊:“陛下,臣無罪啊。”
秦始皇看也沒看太常一眼,不多時,傳出一聲慘叫,一顆頭顱落地。太常到死恐怕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麽無論怎樣說話,都不對嬴政胃口,倒黴的總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