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于讨論今年誰會在那金銮殿上把名顯,誰會金榜題名榮歸故鄉而言。還有更多的小道消息吸引着整日裏無所事事的京城人民。
最開始流轉出去的是一個關于青樓的故事,說是有一個書生是千裏迢迢趕到京城準備參加接下來的會試的。可是在京城裏尋到了一處煙柳之地,更是遇上了一個使得自己傾心的女子,如同說書先生流轉着的一樣的故事。
書生和那女子是真心相愛的,可是耐不住權勢人家的強迫,那女子便也隻能是絕了和那書生的來往,可是書生氣不過上前理論,卻是沒有想到被那權勢人家謀害在青樓之中。
所有就有了現如今京城裏的刑部桌案上的那個案子,于是刑部的官員們因爲官官相護之類的原因,便準備将那書生的死制造成意外事件。
盡管在留言起來的第一時間裏刑部就已經明文澄清事實,可是廣大的普通百姓卻更願意相信口口相傳的事情,畢竟官府的威望實在是低的有些可憐。
不管事件的證明是什麽,人民的留言是具有很強大的力量的,案件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傳到了萬曆的眼前,于是一封诏書便遞到了刑部衙門,要求認真處理,必須徹查并且抓捕兇手。
緊接着的,京城中又開始流傳出一個更加驚爆的消息來。說是,之前的那個書生其實還有另外的一層身份,而随同那人進京的還有一張藏寶圖。雖然是一個老掉牙的故事,可是那藏寶圖被說的有模有樣的,甚至來最開始的曆史以及各種各樣的經曆都被人描述的像是那麽一回事。
說是那書生原本去了關外遼東之地,像是武俠小說中的主人公一樣的,在機緣巧合的情況下墜入山崖,然後在一洞穴之中獲得了一份藏寶圖,而根據藏寶圖上的記載。那寶藏便是被埋藏在關外遼東千裏之地的某一處,裏面的财富甚至于遠遠的超過帝國十年的稅收。
至于書生死後,那藏寶圖的去向沒有說出來,但是廣大的人民發揮自己豐富的想象力,将這一缺點給充分的補充起來。那就是,那個藏寶圖是被那權勢人家奪去了。最後又得出結論,說是某一個權勢人家意圖不軌,事前就知道那書生帶有那份藏寶圖,爲的就是獲得寶藏而後颠覆帝國統治。
這樣的事情一傳出來,影響力甚至于像是一顆巨大的核彈在京城上空炸開一樣。任何事情,不論起先是什麽樣子的,隻要到最後是和皇權統治有了聯系,那麽便是一件天大的事情。甚至于,事情要是牽扯到了皇權延續的問題上,那麽沒有人會再将其當成謠言來聽了。
文華殿中,萬曆靜靜的坐在龍椅上,身邊王承恩同樣安靜的站立着。兩人的目光同時投向大殿中央,在那裏有着這個帝國最頂層的管理者們。
内閣大學士葉向高會同六部尚書、六科給事中、都察院都禦史等官員,滿當當的在大殿裏擠下了幾十号人。
此時,這些站在帝國最高層的官員們,隻能是一個個提心吊膽的低頭跪在地上。
不遠處,大殿一旁潔淨的地面上,正随意的被人扔了一堆奏章,離得近的人都能夠看到那是東廠和錦衣衛呈上來的,而内容則都是關于京城中此時正在流傳着的關于遼東寶藏的記錄。
皇帝沒有說話,諸位大臣們便隻能是垂着腦袋。這樣多的大臣和萬曆見面的場景已經有數十年沒有出現過了,面對上方那位似乎有些陌生的帝王,所有人不由的多了一絲壓力。
沒有人知道皇帝此時究竟是有什麽意圖。遼東的寶藏?某個意圖不軌的權勢?這些都是無知的人們餐桌上的談資而已,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也不是無知的那一類人。沒有人會真的相信皇帝會在意京城中的留言,而真正的目的卻絕對是掩藏在這件事情之中的。
“都起來吧!”
大殿中的時間過了許久,萬曆終于是将一直垂下的眼皮慢慢擡起,而後淡淡的開口道。
一聽到皇帝開口了,諸位大臣齊聲開口高呼:謝陛下。
萬曆有着極強的政治嗅覺,此番的變故使其不由的便聯想到更早之前北京城的動亂,以及欽天監官員們的渎職。
之前的事情還一直懸在頭頂上,沒有得到真正意義上的解決,萬曆一直在責令錦衣衛和東廠的人糾察事件背後的制造者。此時,萬曆漸漸的懷疑到在場的某一位臣子身上,要是說輿論的話,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夠在京城之中制造起同樣的影響力出來。
目光漸漸的投在了戶部尚書王象乾和兵部尚書魏國公徐弘基身上,此次暗地裏的目标其實是直指刑部尚書的,那麽可能的人物便隻能是這兩位了。
“朕至今猶記京城動亂,科考本是國朝大事,沒想到還是出了此番這樣的事情來。不知諸位有何解答?”此時萬曆已經問完話,目光定定的觀看着下方雖是站起身來卻依舊低着頭的大臣們,嘴角不由的露出一絲微笑。
“臣有話要說。”就是這個時候,兵部尚書魏國公徐弘基站出班列,擡頭看了一眼萬曆後,得到肯定的目光後才開口道:“天子腳下京師重地,本有順天府以及兩縣衙門管理,加之五城兵馬司、刑部等諸多衙門,本也實在不應該出現這等差錯的。隻是,百萬人口之中,難免是肯定還會有些不足之處。
隻是,那兩縣衙門以及順天府一幹官員,卻是在事情發生之後不加以更多的舉動,而是推卸責任,此等之過便是人爲。加之,刑部在處理案件時,态度似是暧昧,唯唯諾諾不知究竟是爲何解。”
這徐弘基雖是勳戚武人出身,此時說的話卻是條條道道,句句在理。前一段陳述京城之大衙門衆多,管理數百萬人口必然是有些不足之處。後面又道出,各級衙門在發生事情之後,對于案件本身處理的力度不夠,雖然未說彈劾之類的話,卻也是字字直指這些衙門裏的官員。
見着徐弘基說出這一番話,一旁的刑部尚書自然早已是臉色鐵青,見到對方說完,便立馬上前開口還擊:“徐大人這番話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是指責我刑部處事不力?徐大人也應當知曉,那案件本就是沒有多少頭緒,當時又是夜禁之時,想來當時發生的事情也應當有兵部治下的京營之責。而且,徐大人又從何而知刑部官員差役沒有做出反應?要知道,現如今刑部之中,凡是有些得閑的人都會外出查詢證據。”
眼見着大殿之中衆人都有了開口辯解的趨勢,上方的萬曆适時的制止,看着殿下衆人,暗暗輕笑一聲。不過,看着兵部尚書徐弘基的目光卻也沒有了之前的那份懷疑。
“宛平已經大興兩縣,縣令外調廣西任職。順天府知府,治下無力,處事不決,将其調往應天府任職。”沒有過多的解釋,萬曆已經是将刑部以下的官員做出處置,接着看向刑部尚書,開口道:“刑部尚書忠心爲國,朕是清楚其才能的,想來對于此次事件的反應,也應當是分心所緻,便卸了都察院的職務吧,專心刑部,早日揪出背後兇手。”
徐弘基淡淡一笑,退回班列。而一旁的刑部尚書許弘綱臉色卻是一變,要知道執掌都察院遠比一個刑部尚書要來的重要,隻是此時眼看着上方的萬曆下定決心。畢竟,這樣的事情還是需要一個頂罪背鍋的人,許弘綱便隻能是咬咬牙,口中謝恩便也退回到班列裏。
隻是,這時候哪裏就已經是結束了的,上方的萬曆輕輕地拿過一份奏折,開口對着下方的諸位大臣道:“先前錦衣衛單獨呈上的折子,說是京城中流傳的遼東藏寶圖一事,似是有些眉目。眼下,朕已經下令錦衣衛前往遼東調查此事。”
文華殿中,沒有人知道,萬曆爲什麽突然的就堅信遼東寶藏的事情。相對于之前的命案來說,這寶藏的事情可能是更加的不可信的。
隻是,此事皇帝已經是提起了這件事情,那麽在場的衆人便不得不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陛下,遼東寶藏之事,臣認爲還是要詳細調查之後,才可給予論斷。如果說,此處寶藏當真是存在的,那麽于朝廷是大有益處。但要是事先大動幹戈,卻查出并無此事,卻是有些得不償失了。”此時,一直沒有開口的葉向高站出來靜靜的勸說着。
說實在的,葉向高确實是一個能臣,當然這是在抛去其背後身份的情況下說出來的。
此番,葉向高的話并沒有差錯。
萬曆垂坐在上方,目光微微的放在葉向高的身上,許久沒有開口,直到最後身後的王承恩輕輕的咳嗽了一聲,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就依大學士所言,隻派錦衣衛人員前往,朝廷便不許另外做出調派。隻是,眼下之事還未徹底清除,過段時間将要舉行的會試,諸位定當要竭盡全力,不可再出一絲偏差。”
文華殿中,諸位當朝大臣皆開口應是。重新擡起頭時,上方龍椅上已經是看不見萬曆的身影,隻留下金燦燦引人關注的那張龍椅。
葉向高目光微微顫抖,輕輕的彎了一下腰,保持了很長時間之後,才重新挺直起來,而後便不再多言,邁着步子走出了這文華殿。
在正陽門後面的風滿樓上,依舊是最高的五樓,依舊是那蘭花閣。
兩個書生打扮的青年靜靜的坐在一旁,目光卻是直直的看向外面的不遠處的大明門。在另一旁,兩位武人模樣的男子聚在一起,手底下卻似乎在探讨着一些不知名的招式。
而在這蘭花閣外面,好幾名侍衛更是将這裏保護的嚴嚴實實的。
蹬蹬蹬。
一陣上樓的聲音從外面樓梯上傳來,不多的時候蘭花閣的門被打開,走進一名身穿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男子。
“皇上已經下旨着令我錦衣衛前往遼東,并且這一次的命案也将由錦衣衛協同刑部調查。”男子急速的說完話,這時候擡起頭,才看清原來是急急忙忙從宮裏面趕過來的小張。
觀望着外面的兩名書生,這時候其中一人轉過身來,原來是朱明陪同着張正書聚在這裏。
隻見聽完小張的話後,朱明輕輕開口道:“遼東的事情雖說眼下不是怎樣着急,卻也不能夠松懈下來。至于那寶藏,那千裏之地卻也是難尋的。不過,遼東真正的形勢,我需要知道,皇上需要更加清楚的知道。”
“是,已經安排人手過去了。這一次是派許林過去親自負責的。想來,遼東的事情很快便也就能夠反饋回來了。”小張依着朱明的指示坐在一旁,而後很肯定的說着。
“遼東的事情不是那麽簡單的,告誡他們萬事小心,萬萬不可暴露身份。”朱明目光彙聚在一起,旁人望着便是滿目的憂愁,然後他又開口說道:“京城的事情還未完全處理完,城西那邊的情況究竟調查的怎麽樣了?”
聽着朱明提起此事,小張卻是微微皺緊眉頭,細細想了半天才說道:“有些眉目了。城西那邊,多是從西邊進城的煤炭,那夥人也應當是和這些有所關聯的。隻是……那些西邊的煤炭,也多是根深蒂固,在朝中也有着不小的勢力,要是調查起來,還是需要一些時日的。”
聞言,朱明也是微微皺起眉頭,雖然小張的話說的沒有多大難題,但是卻也知曉這裏面的事情,想必也是有人從中阻攔,不然那麽明顯的一對孿生兄弟,也應當是早就能夠查出來的。
“今夜,再去一趟那瓊樓吧。”沒來由的,朱明突然開口提出要去到映雪兒那裏。
張正書、以及一旁的謝同仁、陳大臉色微微一變,幾人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個緊要關頭,朱明還會想着要到那個地方去。
而這邊的小張,也是呼吸悄悄加重,自己心中自然是清楚那死在瓊樓之上的人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此時明了了今夜朱明的去處,心中便不由的思考其要在今夜将錦衣衛的人員調往那裏,防止發生一些突發事件。
隻是,在場的隻有朱明臉上露出微微的笑容。
心中細想,卻是沒有說出來。一個故事總是需要一個真真實實的借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