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重的空氣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是恢複成原來的樣子,輕飄飄的将街道邊上屋檐下的絲布帶動的向着一個方向直搖擺。
從天空中落下了一個花骨朵兒,在微風中同樣輕飄飄的落在了一柄劍的劍尖上,不太重的重量在很短暫的時間裏還是将劍尖給輕輕的壓着向下傾斜,最後又恢複過來。
左建業此時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握劍的右手直直的橫在半空中,随着手臂過去的視線盡頭,自己的這柄劍的劍尖上正壓着一個花骨朵兒。在他身後,朱明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杵着一把繡春刀有些吃力的想要挺直身體,半邊的胸口已經是染滿了鮮血,額頭上豆大的汗水不斷的落下。
“還好?”
“還好。”
左建業悶哼了一聲,腰闆一彎一口鮮血便吐在了先一步落在地上的花骨朵兒上,瞬間的将整朵花都給染成血紅。
沒多長時間的,便看到左建業的身上像是炸開了一樣,一塊一塊的向着外面流出殷紅的鮮血。
旁邊,咬着牙忍住肩膀上疼痛的朱明艱難的從自己的懷裏拿出一個深黑色的做工卻是很精緻的小哨子。随後,嘹亮的哨聲便在遠離人群的街道上面響起。
事實再一次證明了,這個世界上‘最’這個形容詞往往是被‘更’這個詞來打破的。
那對無名的孿生兄弟手中的劍固然是厲害的,配合武功身法同樣是厲害的。但還是沒有能夠達到他們想要完成的目的,朱明依舊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也幸好那對孿生兄弟沒有說出自己的身份,或許這一點讓他們暫時的少了很多的麻煩。
本就已經受傷的左建業,再一次的向别人證明了他自己手中的劍是最快的。盡管這一次是打了一個平手,左建業身上被捅出了無數個血窟窿,可是對方那對孿生兄弟也定然是身受重傷,不然無論如何那兩人也一定是不會放過朱明的。
“要是當時身上沒有傷的話,我肯定能留下他們兩個人。”院子裏,久違的太陽在傍晚的時候作用并沒有多少,左建業渾身被白布條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躺在長滿綠葉的藤架下面。
一旁,朱明也****着上身,一邊的肩膀上同樣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可能是這裏的傷口實在是太深了,厚厚的紗布外面竟然也能夠看到一小片殷紅。
聽着左建業的話,朱明立馬就開始無情的嘲笑起來:“你覺得你還真的能夠打的過那兩個人?當然,你确實是不會輸給他們的,不過你就算是好了也不可能赢過他們的。當你完好狀态的時候,可能你的感受和這一次的便完成的不一樣了,沒有了相同的信念可能你隻能再一次的和他們打成平手。”
“雖然我知道你說的話是真的,但是你不能這時候說點假話嗎。”藤架下面,左建業用嘴接過旁邊一名侍女遞過來的已經剝好了的葡萄,瞧了一眼邊上的朱明便一臉憤憤的說着。
“大人,你醒了。”
正是這時候,院子外面謝同仁輕步的走了過來,跟在身後的還有錦衣衛裏的許林。
“徐光啓被皇帝弄到欽天監去了,他那朋友也一同去了,就在你昏迷的時候。”謝同仁很直接的長話短說,說完便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石凳上面,一把從旁邊的侍女手中搶過一盆子爲左建業剝好的葡萄。
家裏人都是這個樣子的,朱明早就說過正事說完便可随意而爲。沒成想弄得現在一個個的盡是些沒有規矩的家夥,有哪家的侍女敢在自家老爺面前勾引家中的家将的,又有哪個家将是能将特意爲了老爺不遠萬裏送來的珍貴水果給弄走塞進自己的嘴裏面的。
不過朱明喜歡的就是這樣的場面,自家人窩在一起怎麽樣都行。面對外人的事情,才是需要正經的時候。
聽着謝同仁說完,便幾口子将盆裏面的葡萄吞進肚子裏面。朱明倒是将雙眼微微的眯了起來,一旁的左建業輕輕的用腳搗了一下一直在發出聲音的謝同仁,現場一時便安靜了下來。
這時候是朱明思考的時間,皇上的安排沒有出乎自己的預料,同樣的自己也沒有猜錯。欽天監内部的官員空缺必然是需要人員去填補的,雖然讓徐光啓去欽天監有些大材小用,不過朱明敢肯定皇上也隻是眼下的一點點的小小的安排,之後徐光啓必然還是要去往别的地方的。
至于徐光啓的身份,朱明從一開始第一次的談話中便知道,這個人隻可能是死命效忠于皇帝的,不是某一個人隻是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便是他需要效忠的對象。這個人可以做朋友,但是真正的卻是說不上是可以深交的。
想通了,朱明便掙開了雙眼,眼中一片清澈:“既然是皇上的旨意,那麽便由着人家去吧!咱們家裏的那處院子還是留着,既然當初答應了人家那是給他的,那麽便是他的。”
“可是,那個徐光啓和你連個招呼也不打的,就這樣悶着聲的走了,也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吧。”謝同仁顯得很是不滿的樣子,在謝同仁這樣純正的江湖俠客心中,做人就應該是直來直往的,是朋友就大碗喝酒大碗吃肉,是仇人就有機會痛下殺手絕不含糊。
朱明深深的歎了一聲,正準備擡起手拍拍謝同仁,卻是引得肩膀上一陣疼痛,便隻得放棄想法開口道:“這樣做了也好,畢竟是皇上的命令。明眼的,這個時候我們便不能有太多接觸了。不然,對誰都不是什麽好事。”
“皇上是忌憚群臣。”左建業悄悄的将邊上的侍女塞進自己嘴裏的蘋果肉吃完,開口說着。
一旁,朱明笑而不語。
“大人。”一旁的許林臉上似乎有些掙紮,同樣的臉色也十分的難看,輕輕呼喚了一聲卻是有停住了嘴巴。
看着許林欲言又止,便知道其所要說的事情肯定是相當嚴重或者是重要的。
不由得,朱明的臉色便沉了下來,給了對方一個繼續說的眼神,便準備好耳朵聽聽究竟是怎麽回事。
“雪姑娘被一夥不明身份的人給擄走了。”說完,許林便立馬的跪在了地上:“大人饒命,這一次我們已經是派出了很多弟兄護衛在雪姑娘和沉姑娘身邊的,可是那夥人實在是來的太突然了……本來自從大人和雪姑娘失蹤之後,沉姑娘便暫時的又搬回來住下了,今日大人和雪姑娘脫險了。
大人去了宮中,雪姑娘便是回到這裏準備和沉姑娘到魏國公府上請安的。當時,兩位姑娘周圍明裏暗裏的不下二十人護持着。可是,臨到了魏國公府的時候,卻是突然的沖出來一夥歹人,那些人明顯都是練過的。下面死了七個弟兄,可還是沒有護住雪姑娘。
大人息怒,是小的該死……”
“你起來吧。”躺椅上面,朱明臉色冰冷的說着,不知怎的肩膀上的紗布上浸出的鮮血更多了一些。
眼下當真是多事之秋,朱明自己才不久被救了出來,現在雪如玉卻又被來路不明的人給擄走了。顯然,錦衣衛到現在還不知道那夥人的身份究竟是什麽。而那些人,想來之所以對雪如玉和沉夢下手,多半也是爲了對付自己而來的。
場下沒有人再敢多言,也沒有人敢做出些不規矩的動作來。一旁的侍女早就被左建業給趕出院子,謝同仁則是一臉憤怒的看着地上不知道究竟是有還是沒有的螞蟻。
誰都知道,朱明身邊的人沒有多少,除了爲數不多的弟兄之外,便隻有沉夢和雪如玉這兩人能夠讓他上心的了。官場上的人是不敢對某一件事情特别的看重的,那隻會成爲這個人的緻命弱點。可是,正是因爲朱明的重情義才會有很多人欣賞他的。雖然沒有人說過,但是跟在他身邊的人從來就沒有少過些什麽。
錢大把的給,該享受的都享受過,幾乎每個人在這裏都活的很好。和朱明的心情一樣,在場的人除了還跪在地上不起的許林外,衆人都是恨不得立馬揪出那些歹人給一個個的折磨至死。
“大人,外面有個人放了一個信封在門外邊。”這時候,之前出去的侍女走到遠門出,手中正緊緊的捏着一個信封。
“那人呢?”沒等朱明開口,一直心急火燎的謝同仁便回頭開口問道。
侍女似是有些受不了這裏的氣氛,微微的顫抖着将信封送到了朱明邊上,才開口唯唯諾諾的說着:“門房說就看着一個人影從門前過去,出去一看巷子裏一個人也沒有,就隻有這封信放在門外邊。”
嘶啦一聲,朱明早就已經是拆開信封,信封之中便隻有一張白紙,上面隻有寥寥幾個字。
一時間,衆人便見着此時的朱明已然是一臉鐵青,緊緊握成拳頭的雙手微微顫抖着。
一旁的左建業小心的接過落在地上的那張紙,隻是草草的看了一眼便同樣一臉鐵青的将紙遞給謝同仁。
“此事還不知真假,如果貿然前去的話,說不定會有什麽危險。”左建業在一旁小聲的勸說的。
“建業說的沒錯,這事依我看十有八九就是某些人想要坑害你才做出來的手段。”謝同仁難得的能有和左建業相同意見的時候,一臉緊張卻又一臉憤怒的勸說着。
“十之八九,去掉了還有一二在呢?”朱明的臉色并沒有好轉,隻是淡淡的說着。
說完,便在衆人的注視下站起身來,身體這麽一活動一時間便是引得肩膀上的傷口流出更多的鮮血來。
一陣眩暈感直襲腦門,可是朱明還是強硬的将周圍的人避開,家中自是有下人急急忙忙的帶着處理傷口的東西過來。在朱明的要求下,傷口上被壓上了衆多紗布棉布用來堵住傷口防止流血。
其實這時候早已被上藥了的傷口是不再流血的,隻是要是過度的活動還是會讓傷口裏面流出血來的。
家裏的人不知道自家老爺究竟是怎麽了,左建業謝同仁等人卻是知道的,一個個一臉着急的站在一旁卻又不知道究竟應該怎麽勸說朱明。
“對方既然說了讓我隻能帶着一個護衛去,那麽便讓謝三哥陪着我一起去就是了。”說着,朱明便輕輕的龇着牙,肩膀那一塊被緊緊的綁住一時間卻是有些不适應的:“通知陳大帶上家裏面的好手,從上遊一直下去,他在軍中也是曆練過的,便由他領着人以防萬一。許林先回錦衣衛,那些人既然能夠将信送到門前,那麽你們錦衣衛也必然會被人給盯上的。派出人手明目張膽的去那邊搜查一番,再留下人把守在那裏。”
“可是這樣,對方還會來的嗎?”許林有些不确定的問道,如果按照朱明所說的去布置的話,許林很擔心會看不到一個對方的人。
可是,朱明卻是淡淡一笑:“你也太小看他們了,相信我,他們肯定是有法子躲過錦衣衛的搜查和把守的。”
許林看着朱明這樣說了,便也不多說,禮了一下便轉身離開這裏。
剩下的左建業和謝同仁兩人見着此時又一臉冰冷的朱明,便知道他已經是打定了主意了。
“既然要去,那就陪着你去了。老子還就看看了,能有什麽人敢在爺爺面前膽大妄爲的。”謝同仁咬牙切齒的說着,也不知道是在給自己打氣還是爲了些什麽。
倒是一旁的左建業顯得格外的安靜,自己現在一身的傷口,稍微動一下便是一身血水,就算自己是想去的身體也是動不得的,便輕輕的開口說道:“陳大帶多少人去?既然你能夠想到上遊埋伏,對方便也能夠想到,人少了固然能躲過去,但是作用不大,人多了便可能會被對方發現。”
“上次徐光啓不是在搗鼓些東西嘛,有些東西我特意的和他探讨了一下,最近有些東西已經交給陳大他們去制作出來了。”朱明沒有多說什麽,便隻是這樣就已經能夠打消左建業心中的擔憂。
此時,天邊才露出一小會的太陽已經是消失不見,夜晚終于是開始要降臨在大地上。
錦衣衛衙門裏,大群的身着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錦衣衛校尉在百戶長許林的帶領着穿街過巷,不一會的便沖到城門處,遠遠的亮出錦衣衛的腰牌便也不做停留的直直沖出城外,引得城門下看守的士兵一陣叫罵。
而這個時候,在另外一座城門下,一架馬車慢悠悠的向着城外駛去。城門下的士兵自然是要上前檢查一番,最近京城中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負責看守城門的軍隊已經被上頭再三的責令不允許出現任何的差錯。
幾名士兵不懷好意的向着馬車走去,能有馬車的一般都是大戶富貴人家,車上沒有什麽标志便不是什麽官宦人家,馬車也很是簡陋,這些士兵所想的便是能夠在最後時刻賺些零頭。
還沒有走近,馬車前帶着寬大鬥笠的男子輕輕的放下了手中的長鞭,從懷中掏出一物。
馬車已經是遠遠的消失在城門外面,那幾名士兵才長舒一口氣直其腰闆來,今天的事情沒有一個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