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長得好看是一種罪過的話,此時的朱明會選擇将自己的臉換到旁人的臉上。
自己的一張白淨的笑臉在一開始的時候便已經是被幾位祥和的主母揉來揉去好幾遍,悄悄的安慰一下自己的笑臉,朱明低着頭有些苦惱的将嘴裏面塞滿飯菜。
“瞧瞧這孩子,家裏沒個長輩的真是可憐啊。”徐文爵的母親對着其婆婆指着正在狼吞虎咽的朱明說着,臉上滿布着心疼的意味。
“小明啊,吃慢些,等回京了到奶奶家,奶奶給你弄上一桌子的菜。”徐文爵的奶奶此時已經俨然忘記自家的親孫孫,眼神中滿是乖順孝敬的朱明。
“恩恩,謝謝奶奶。”一聽到被人喊了,朱明連忙囫囵吞棗的将嘴裏的東西塞進肚子裏面,然後滿臉笑容的擡起頭向着老人回話。隻是,在轉眼間看向遠處正在偷偷低笑的徐文爵鄧文明四人的時候,眼睛裏面都已經是能夠冒火的了。
在大多數人給予此次齋飯高度的評價中,朱明終于是痛苦的逃離了這裏,而被各家主母留下的聊天的沉夢便捂着嘴笑看着朱明狼狽的樣子。
“聽說你兩早就在一起了,怎麽也沒見你這丫頭肚子起來?”徐文爵的母親湊在沉夢的耳邊小聲的問了一句,立馬的便将之前還在嘲笑朱明的沉夢給弄得滿臉通紅,一旁一衆的婦人們便也就開始熱鬧了起來。
這樣的社會下,大家族的女人們是最容易熱鬧起來的。而反觀男人們,便隻能是喝喝酒聽聽曲或者是進到京城有名的樓裏面混賬一晚上。
但是,此時遠在城外的西山上,一衆精力過頭的男人們,便隻能是拉着酒壺對月長嘯。
“聽說那觀月樓裏新進了一批小人兒,咱們什麽時候去逛逛?”徐文爵總是能夠組織起各種的活動,此時一邊說着兩眼卻是一邊放光。
一旁的常延齡嗤笑一聲:“你就不怕你家的那位晚上把你趕出去?”
“那娘們也就是我讓着她而已,要是爺真的雄起來了,立馬就休了她。”徐文爵爲了保住自己的面子,挺着胸膛便沖着常延齡炫耀起來。
“朱純民再有月餘便回來了。”旁邊的湯文瓊飲一杯酒,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可是,之前還滿是嚣張氣焰的徐文爵卻已經像是洩了氣的球一樣軟了下去。
“有這樣一個大舅哥,兄弟我這輩子隻能是……”徐文爵忽然像是兩眼流淚的仰天怒吼。
周圍的人卻每一個上前安慰的,反倒是大笑起來。
朱明低低的笑了兩聲,看着已經漸漸喝高了的幾人,便招來幾名在遠處伺候的下人準備稍後将這些爺給弄到床上。自個,卻是拉着一壺酒也不用酒杯,便已經是走了此間的院子。
道觀裏的路并不熟悉,但這似乎一點也不重要,朱明隻是憑着自己的雙腳随意的走向不知盡頭的路上。
醉眼朦胧時,便是看着所有的東西都會覺得是十分美好的。
漫天的星空在這個時候似乎是下起了一場星雨來,朱明一手握着酒壺給自己灌酒,一手轉向空氣中并不存在的星雨。
山路漸漸難走起來,靠在山路邊上看向山下的平原,無數的人家已經是開始熄滅屋子裏的燈火。人民淳樸的氣質讓這些人不願意浪費一點點的燈油,沒有任何夜生活的百姓便常年過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心中戚戚不免感歎起來,酒壺中的酒水便不由的多向自己的肚子裏灌下一份。
朱明沒想到這道觀的旁邊還有着一座小一些的高坡,眯着眼影約約的隻能是見到坡上是有着一座亭子的,更遠處的月亮在這個時候便似乎是被困禁在亭子裏面。
阻擋了一下投向自己雙眼中的月光,朱明辨識了一下上坡的路便插着腳走了過去。
如果再給朱明一個幾乎的,朱明堅定的發誓自己是絕對不會多喝酒的,也會做一個好寶寶乖乖的躺在自己的床上安安靜靜的睡覺。
隻是,此時即使是有一杯能夠穿越的藥水放在朱明的面前,朱明也不敢有一份的動彈。
借着月光上到高坡上的亭子裏,手中的酒壺已經是徹底的空了,兩眼迷迷糊糊的便見着亭子裏是有着兩個人的,看不清長什麽樣子身着何物,更是長長的打了一個酒嗝。
一位老人男子安靜的坐在亭中的凳子上,一名朱明見過的人小心的站在男子的身後。
站着的人,朱明在極力的将眼睛揉清楚後才真正的認了出來,便是那在饒州府的戰場上見過一面的司禮監公公王承恩。
“哎呦,沒想到王公公也在這裏啊,來來來,咱兩可得好好喝一杯啊。”又一次打了一個酒嗝,朱明眯着眼便已經是拉住了王承恩的手臂。
“朱大人。”王承恩沉聲的喊了一句。
“怎麽,王公公還不給小子這個面子嘛?”朱明兩眼一瞪,已經是不由分說的拉起旁邊桌子上的酒壺。
正是這時,拉起酒壺的時候朱明便模糊的看着依舊靜靜的坐在凳子上的老人。
“微臣該死。”
腦子裏一陣漿糊,醉暈暈的卻又能分辨出事物來。
彭的一聲,朱明便雙腿直直的跪在了地上,兩隻膝蓋重重的砸在亭中的石闆上。
後悔是這個世界上常見的東西,大多數的人都極其痛恨這個東西的存在。
朱明将自己的腦袋杵在地上,雙手伏地卻是不停的顫抖着。即使是再怎樣的藐視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存在,但是在真正面對這個世界的時候,朱明隻能是選擇屈服。屈服不是因爲軟弱,隻是因爲沒有足夠反抗的力量。
“沒想到朕在朱大人這裏一點面子也沒有啊,竟然是隻顧着找王公公。”萬曆輕哼一聲便淡淡的說着。
朱明連忙将身體伏的更低:“微臣不敢。”
“起來吧,大明還沒有讓大臣們随便跪着的習慣。”萬曆依舊是淡淡的說着,眼神卻是從朱明的身上離開看向遠處黑沉沉的山脈深處。
“朱大人。”
萬曆的話已經是聽到了,隻是朱明這時候卻已經是軟的站不起身子,旁邊的王承恩喊了一聲後便連忙拉住朱明。
這時候,再多的酒也是能夠清醒過來的,朱明便在一旁王承恩的攙扶下艱難的爬起身來。
沒有兇神惡煞的模樣,沒有說書上君王自怒的樣子。此時的萬曆便像是領家的長輩一般無二,老人的頭發已是斑白,蒼老年邁的氣息就算是人間帝王也是抵抗不住的。但是,老人的精神卻是很好,即使是這樣的夜晚依然雙目流光。
此時的朱明才真正的看清眼前的老人,這個帝國的主人,也是站在這個帝國權利最巅峰的男人萬曆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