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黑仔并不在這群現行犯中間。
李鷹去找過黑仔,但是被黑仔強硬地以“沒有證據”爲理由拒絕“配合調查”。
第二天,李鷹在警署接到通報,環衛工在疏通污水渠時發現一具屍體,看起來像是道友成,便立即向現場趕去。
宋子傑到達現場的時間要晚一點。宋子傑到達時,現場有很多警員,大家都認識他,所以封鎖現場的軍裝也沒有攔他。
宋子傑笑着和大家點頭示意,有時候還會停下聊幾句,在一處掀開的水泥蓋闆旁,一眼就看到靠在一旁、一臉落寞正在抽煙的李鷹。
“老鷹哥,你認識他啊,怎麽死的?”宋子傑沒有去看屍體,而是直接朝對方走去。
李鷹說道:“阿傑,他就是我那個線人道友成,法醫初步檢驗,他的肋骨斷了幾根,可能是被毆打緻死的。”
宋子傑問道:“還有沒有其他線索?”
“我昨天去找黑仔的時候,看到他被黑仔打,打完之後,黑仔還給了他兩百塊錢去看醫生,會不會是我離開後,他又回來毆打他了?”李鷹有些不确定,同時還有些傷感。
宋子傑問道:“就在這裏打的?”
李鷹說道:“當然不是。而且,這裏沒有打鬥痕迹,應該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宋子傑說道:“你說,會不會是道友成被人打死之後,扔進污水渠,然後被水沖到或者漂到這裏來的?”
李鷹點了點頭,說道:“有可能。”
說完,李鷹扔掉手裏的煙頭,掏出警用手電筒,跳下了一人多深、一米寬的污水渠。
宋子傑趴在污水渠邊,捂着鼻子,問道:“你發什麽神經,裏面很臭啊!”
李鷹蹚着齊膝深的污水,說道:“這裏既然不是抛屍現場,那我們就把抛屍現場找到。我在裏面,你在外面,我們一起往水渠上遊找,一定能找到抛屍現場。現場附近肯定有線索。”
既然李鷹在污水渠裏面蹚水都不嫌棄,宋子傑隻是在外面沿着污水渠走路就更沒有什麽可說的了。
李鷹和宋子傑兩個人沿着污水渠溯源。
宋子傑忽然發現了一些痕迹,大聲喊道:“老鷹哥,别走了,我發現這裏有打開過水泥蓋闆的痕迹。”
李鷹也大聲回應道:“我在污水渠的牆面也發現了刮擦的痕迹,這裏應該就是抛屍現場。弄我出去!”
宋子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污水渠上的水泥蓋闆挪開,然後把臭烘烘的李鷹從污水渠裏拉出來。
李鷹向四處看了看,說道:“黑仔在這裏附近有個窩,肯定是他幹的!我去把人刮回來!”
宋子傑問道:“那我呢?”
李鷹頭也不回地跑開了,隻留下一句話:“你留在這裏,等夥計們過來勘察現場。”
……
遠遠地,李鷹就看到黑仔正在給幾個小弟散貨。
李鷹心裏非常激動,連忙朝那邊跑去。
黑仔一把把所有的東西都塞給小弟,自己竟然還主動朝李鷹走過來。
李鷹大喝一聲:“站住!”
“什麽事情啊,阿sir。”黑仔雙手叉腰,一點也不把李鷹放在眼裏。
“回警局再說。”李鷹直接拿出手铐,并不想和對方多說什麽。
“你現在告我什麽罪啊?”黑仔并沒有反抗,這不是他今天第一次被抓了,加上他身上的東西早就給小弟了,所以并不擔心自己的問題。
李鷹大聲說道:“我現在懷疑你謀殺,昨天道友成被你打完後死掉了,知不知道?”
“啊!”聽到他的話,黑仔頓時慌了,他趁着李鷹想要铐他另外一隻手時,突然用力一頂,然後就踩上屋頂,準備逃離。
從束手就擒到竭力反抗,前後反差太大,李鷹都沒有反應過來,所以隻能眼睜睜看着對方跑遠。
李鷹追了上去,大聲喊道:“黑仔,别跑,你跑不了的。”
李鷹跟着黑仔,從屋頂追去,很快,他就追上了對方。
隻是屋頂都是塑料大棚搭建的,兩人踩在上面太過沉重,再加上黑仔不斷反抗掙紮,他們直接從屋頂掉到地下。
踩爛的塑料碎片直接把兩人埋在下面,黑仔到底是古惑仔,對這種情況适應能力更強,所以反而是先站起來,接着他就繼續逃跑。
不過李鷹也不差,他起身追上對方,一腳就踹在黑仔屁股上,撞倒一堆甘蔗。
然後,李鷹拿起一根甘蔗,就不斷地揮打在對方身上,打得對方嗷嗷直叫。
接着,他看對方倒在地上,就丢掉甘蔗,準備再去拿手铐铐對方。
在李鷹看不到的地方,趴在地上的黑仔手裏摸到了一把用來削甘蔗的甘蔗刀。
李鷹從眼角餘光中,看到了甘蔗刀帶出一片亮光,從他胸前的衣襟劃過。
剛才如果不是李鷹夠機警的話,他胸口絕對已經被開了一道口子了。
黑仔正想要再補一刀。
李鷹卻已經掏出了手槍。
黑仔隻好再次逃跑。
因爲手裏有刀,黑仔在逃跑時非常嚣張,随意朝着擋路的人砍去,很快就傷了三四人。
李鷹一看黑仔如此喪心病狂,大聲警告道:“黑仔,不要再跑了,你再跑我就開槍了。”
聽到李鷹的話,黑仔也慢下了腳步,開始向他求饒:“老鷹,你别搞我了,讓我走吧。”
“不行,你殺了人。”
難怪李鷹這麽多年都升不了職,一點都不知道變通,這時候騙騙人也可以的。
他這樣子說話,那就表示是不給黑仔活路了,所以對方立刻跑得更快,同時刀子也繼續朝兩邊揮舞,又有兩個路人受傷。
眼看黑仔就要跑到一個轉角處,李鷹沒有繼續去追,而是雙腿分開,身體微蹲,雙手舉槍,勾動扳機,射擊。
砰——
一道槍聲響起。
嘎吱——咚——
拐角處,一個小孩騎着自行車沖了出來,然後車頭突然轉彎,人更是一頭栽了下來。
李鷹心裏一涼,這下事情大發了,他打中了一個無辜的路人,還是個小孩。
李鷹一臉的手足無措,癱坐在地上,不知道該怎麽辦。
“救護車,有沒有人打電話叫救護車,這裏有人受了槍傷。”
路人的喊聲,驚醒了李鷹,他總算是回過了神,跑到孩子身邊,觀察起對方傷口來。
至于說黑仔,這個時候也顧不得對方。
“救人,快救人,求求你們,一定要救救他。”當醫護人員到場時,李鷹滿臉懇求。
“老鷹哥,不要擋住醫生做事。”聽到槍聲之後趕過來的宋子傑把李鷹攔了下來,免得礙事。
李鷹一臉痛苦,雙手抱頭,蜷縮在地上,顯得非常脆弱。
說實話,看到李鷹這樣子,宋子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對方。
……
急救室的紅燈還沒有變綠,醫院走廊就已經圍了好幾個得到消息的記者了。
事情壓不住了,宋子傑隻能直接打電話給署長,然後拖着還沒有完全回過神的李鷹離開了醫院。
應付媒體的事情隻能讓警察公共關系科(PolicePublicRelationBureau,縮寫PPRB)來,當務之急,是破掉道友成被殺案以及抓到黑仔。
宋子傑說道:“老鷹哥,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先做事。黑仔既然殺了人,又被我們追緝,我猜他要跑路了,你知不知道旺角負責偷渡的撈家有哪些?”
不過李鷹神情恍惚,顯然是還沒有回過神。
啪!
宋子傑直接一巴掌拍在李鷹臉上,這次感受到疼痛,他總算清醒了點。
“你……你打我?”李鷹似乎還有些不确定。
宋子傑大聲說道:“你清醒點,知不知道,黑仔馬上就要跑路了,難道你不想将功贖罪嗎?難道你就讓那個小孩白死了嗎?”
不知道是将功贖罪還是說小孩的事情,李鷹總算有所反應。
李鷹喃喃地說道:“跑路?對,如果黑仔要跑路,他一定會去找他老大。”
宋子傑焦急地說道:“那還不趕緊。”
宋子傑也害怕黑仔真跑了,到時候事情被媒體鬧大,結果犯罪嫌疑人跑路了,那搞不好,這個鍋也會砸到他的頭上。
……
靓坤的辦公室裏。
靓坤說道:“老鷹,你的來意我已經知道了。想刮黑仔是吧?”
李鷹說道:“他策劃打劫加油站,又毆打證人道友成緻死,你最好不要包庇他!”
靓坤說道:“你還忘了一件事,他害你開槍打死了一個小孩。”
“你~~”靓坤的話刺激得李鷹咬牙切齒,頭上青筋直冒。
靓坤說道:“這種不能幫忙賺錢、隻知道惹是生非的混蛋,我早就想踢他出門了。不可能包庇他的!但是,很遺憾,我也沒有他的消息。”
李鷹雙手撐住大班桌,從椅子上站起來,把臉頂到靓坤面前,盯着靓坤的雙眼,說道:“我現在有麻煩,我不好過,你也好過不了。他是你小弟,你肯定知道他的下落。大家警民合作,就你好我好大家好,否則一拍兩散夥,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靓坤搖了搖頭,說道:“這不像是從你口中說出來的話。我還記得,讀警校的時候,你說你之所以考警校、當警察,就是因爲你從小就目睹那些害群之馬包娼庇賭、蛇鼠一窩,你想當個好警察,以身作則,改變警察在市民心目中的形象。沒想到,今天你居然說出了這種話。”
宋子傑說道:“怎麽,警官做事還需要你教嗎?你隻要告訴我們黑仔的消息就行了。”
李鷹攔住宋子傑,盯着靓坤的眼睛說道:“你希望我怎麽做?也像雷洛包庇跛豪那樣,幫你包庇你的賭場?”
靓坤又搖了搖頭,說道:“我們是警校同學,你求我辦事,應該對我客氣一點。至少要看起來像是找同學幫忙,而不是現在這個态度。賭場那件事,我的律師會跟你們署長或者政府律師談,我都不管那些事情的。”
李鷹皺着眉頭,緩緩地坐回椅子上,雙手在臉上揉了揉,放松自己的面部肌肉,說道:“老同學,我現在遇到麻煩了,需要把黑仔刮出來,請你幫幫我。”
靓坤也沒有得理不饒人,說道:“在東平村那邊,有一個黑仔的據點,他帶着幾個小弟經常在那邊住。”
“謝謝,老同學。”李鷹得到消息就想起身去抓人。
“等等!”靓坤叫住李鷹。
李鷹停下腳步。
靓坤說道:“找黑仔的時候,該開槍的時候,千萬不要猶豫。”
宋子傑說道:“沒有必要吧,黑仔隻是一個小混混。”
靓坤說道:“我就是怕他還沒有從擊中小孩子的陰影中出來,不敢開槍。還自以爲對黑仔特别了解,覺得赤手空拳就能搞定他們一夥人。”
李鷹仍然沒有回頭,隻是問道:“什麽意思?”
靓坤說道:“黑仔現在身上背了這麽多事,你覺得,他還會是以前那個隻知道拿着刀蝦蝦霸霸的古惑仔嗎?我聽說,他可是和一群大圈仔混在一起,搞不好就有什麽危險的東西在手裏。”
李鷹回過頭,認真地說了一句:“謝謝!”
靓坤說道:“我說過,我們可是警校同學,‘人生四大鐵’之一。我不希望自己的生意被你破壞,但是我更不希望看到你被人打死。”
……
找到黑仔的據點之後,李鷹沒有大大咧咧地闖進去,而是拔出腰間的槍,然後嘗試輕輕推動木門,門竟然沒有上鎖,直接被他推開了。
李鷹趁機直接撞開門,拿槍朝屋子裏面瞄準,嘴裏大聲警告道:“不要動,警察!”
“不要開槍,阿sir,不要開槍!”
屋裏真的還有人,正躺在床上大聲投降。
李鷹把那家夥從床上拖了下來,胸口裹着紗布,臉上全是疤痕,看起來就半死不活了。
李鷹翻了翻桌上的煙灰缸,找到了一個黑仔常抽的品牌香煙煙蒂,問道:“黑仔是住在這,說,他現在去哪了?”
“長官,我不知道啊,我受傷了,現在在這裏養傷。”
咔嚓!
李鷹打開了手槍的保險,說道:“這裏這麽偏僻,死在這裏,也沒人知道。養傷多麻煩啊,你既然什麽都不知道,不如阿sir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