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寅次郎和大友啓史正在動手動腳的時候,車寅次郎的妹妹櫻子拿着一封信小跑着回來了,“哥哥,這裏有一封從沖繩來的信,是給你的。”</p>
車寅次郎趁機叫停了與大友啓史必敗無疑的“打鬧”——車寅次郎已經拼盡全力去“打”了,但是在大友啓史看來那就是“鬧”。</p>
車寅次郎讀完這封信,對大友啓史說道:“大友,對不起了,這封信是莉莉寄來的,她在夜總會唱歌時暈倒住院了,她還說:臨死前,很想見我一面。我要馬上趕到沖繩照顧莉莉,不能陪你和兩位新朋友去旅行了。”</p>
大友啓史說道:“那你還等什麽呢?雖然闊别了五年,但是莉莉在彌留之際還想見你一面,這說明你們兩人的感情有增無減。這是你人生中最後的機會了,可千萬不要留下任何遺憾啊,阿寅!”</p>
大友啓史開車,靓坤、彎彎陪同,一起送車寅次郎來到羽田機場,登上了飛往那霸的飛機。</p>
車寅次郎丢下一句話,就匆忙提着他那隻破舊的手提箱,跑進了機場,“你們去北海道的時候,順便替我看望一下小島,聽說他也病得很重,我有急事,沒辦法去,隻好請你們替我看望一下。拜托了!”</p>
看着車寅次郎的背影,大友啓史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阿寅和莉莉能不能有情人終成眷屬?”</p>
靓坤說道:“沒有可能,他天生就是光棍命。”</p>
大友啓史說道:“你怎麽看出來的?”</p>
靓坤說道:“你還記得他家裏那塊招牌嗎?”</p>
大友啓史說道:“寅屋團子店?”</p>
靓坤說道:“那塊招牌下面的電話号碼659-8111。在中文裏面,我們把沒結婚的男人叫做‘光棍’,阿拉伯數字‘1’也形似光滑的棍子,他們家電話号碼裏面‘1’這麽多,難怪他要打光棍了。”</p>
大友啓史白了靓坤一眼,說道:“那我們還去北海道嗎?”</p>
靓坤說道:“既然沒有什麽特别的地方要去,那就還是去北海道吧。”</p>
……</p>
在劄幌下了飛機。</p>
大友啓史對靓坤問道:“對北海道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p>
靓坤說道:“網走監獄!還有熊!洞爺湖!阿寒湖!”</p>
大友啓史沒好氣地說道:“洞爺湖就在劄幌附近,阿寒湖離網走也不遠。但是,你爲什麽會對一所監獄感興趣?”</p>
靓坤說道:“那可是日本最着名的重刑犯監獄!但是,‘越獄之王’白鳥由榮還是從那裏成功逃脫。”</p>
大友啓史說道:“你應該早點來日本,說不定還能和他見上一面——去年,白鳥在東京死于心肌梗塞,那一年他72歲。”</p>
靓坤說道:“白鳥由榮從28歲起到54歲,一個人一生的最好時光幾乎全在監獄度過。但是,他不堪虐待的四次‘激情越獄’,讓日本開始反省監獄的舊體制,進行了一系列人性化的改革。在法治的層面上,他是一個英雄。我在香港有電影公司,我把他的事迹搬上銀幕。”</p>
大友啓史說道:“那你确實應該去看看,說不定哪一天你自己也用得着他的經驗。”</p>
……</p>
遊曆了一番洞爺湖這個日本的北國明珠之後,靓坤在當地買了一把有“洞爺湖”字樣的木刀作爲紀念。</p>
坐上開往網走的火車。</p>
此時的北海道,雖然已經是2月了,可還是一片銀裝素裹的景象。</p>
靓坤詩興大發,吟道:“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望長城内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娆。”</p>
大友啓史問道:“這是誰的詩?”</p>
彎彎也沒不知道。</p>
聽到靓坤的答案之後,彎彎除了目瞪口呆地翻譯給大友啓史之外,隻有目瞪口呆,在她這種地道的台灣人印象裏那就是個神秘人,連提他的名字都可能會有生命危險。</p>
大友啓史則說道:“這幾年他在日本的追随者可是讓警察吃了不少苦頭。”</p>
靓坤說道:“那些人如果真正學到了他的思想精髓,恐怕吃苦頭的就不止是日本警察了。”</p>
……</p>
來到網走,大友啓史租了一輛車,靓坤先帶着彎彎去了浪漫至死的北濱車站、能取岬。</p>
草草圍着網走監獄開了一圈,車子就沿着電線杆上箭頭指引的路面壓着厚厚的積雪往南開,去阿寒湖。</p>
在钏路市阿寒町的街道上,居然還真發現了“四姐妹居酒屋”的招貼畫。畫面上四個和服美女春子、夏代、秋美、雪江。</p>
靓坤朝大友啓史微微示意,露出男人都懂的表情。</p>
大友啓史也眨了眨眼睛,表示:收到。</p>
晚上,在溫泉酒店安頓好彎彎之後,靓坤表示,要跟大友啓史好好喝一杯。</p>
彎彎還奇怪呢?兩個語言不通的男人喝酒,怎麽溝通?</p>
鑽進“四姐妹居酒屋”,靓坤看到吧台裏的掌櫃的、舞台上的歌手、跑堂的服務員,這才放下心來,屈指一算,現在是2008年的三十年前,“四姐妹”還能看,還是一個女人誘人的年齡。</p>
靓坤、大友啓史花了大價錢,和“四姐妹”胡天胡地一番之後,雖然仍然是語言不通,但是感情突飛猛進。</p>
不是有那句話嗎?“男人四大鐵”,懂的都懂。</p>
……</p>
汽車一直開到劄幌,把車子還給同一家租車公司的劄幌辦事處,就不用管了,他們會自己處理好的。</p>
劄幌在津輕海峽的北端,對馬暖流和千島寒流在這裏彙合,導緻海面上總是霧氣昭昭,也造就了日本海北部唯一的不凍海峽,夾雜着白色泡沫的海水不聽沖刷着黑色礁石護衛的海岸,這裏最适合聽石川小百合的《津輕海峽·冬景色》。</p>
靓坤決定坐船回東京,也嘗試一下乘坐輪船旅行的滋味。</p>
乘坐商船三井渡輪公司的向日葵号,出發港是北海道的苫小牧,到達港是茨城縣的大洗。</p>
輪渡要在海上過一夜,看太平洋上的日出,感受海風。這樣的旅行風景,不是坐飛機、乘電車能夠體驗得到的。</p>
上船之後,靓坤悄悄碰了碰大友啓史,給他示意同樣站在甲闆上的一個男人。</p>
那個男人高高的個子,酷酷的表情,英俊的面容,豎起的衣領,冷峻的眼神裏流露出堅定的情感,英氣十足,鐵骨铮铮,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個硬漢,真正的男子漢。</p>
男人身邊還有一個老頭子跟随,老頭子長得十分猥瑣,鷹鈎鼻,耷拉眉,嘴巴還是歪的。</p>
——但是,如果給他戴上一副墨鏡,那他就是海軍大将黃猿。</p>
靓坤說道:“那個男人不就是我們那天看到的那個從網走監獄裏釋放出來的那個男人嗎?”</p>
大友啓史說道:“确實是他,如果是一個人,還可能看錯,但是身邊跟着這麽一個猥瑣的老頭子,那就不會錯了。”</p>
靓坤說道:“相見就是有緣,這樣的英雄人物,不如我們上去和他認識一下吧!”</p>
對方似乎也注意到了靓坤和大友啓史的目光,冷冽的眼神掃過來。</p>
大友啓史和靓坤迎着對方的目光走了上去。</p>
在大友啓史眼神動作的示意下,對方跟着大友啓史來到了他們的客艙。</p>
大友啓史半蹲下來,左手扶左膝蓋,右手伸出,掌心向上,說道:“在下乃是東京山王會池元集團的大友啓史。”</p>
大友啓史講話的語氣和平時都不太一樣,都是歌舞伎的語氣,拖長然後轉調,很誇張!</p>
對方也半蹲下來,左手扶左膝蓋,右手伸出,掌心向上,用同樣的語氣說道:“在下乃是大阪旭組我是橘真一。”</p>
靓坤沒見過這個架勢,但是也猜測得到,應該是相當于洪門密語手勢。</p>
洪門弟子見面也會盤問三幫九代(也就是你所屬的組織,你的師承,和你在現在組織内的地位)。</p>
右手食指、無名指向掌心彎攏不外露,展拇指、中指、小指大限度張開,放在胸前,手背向外,掌心朝胸。</p>
拇指指天,表示“上拜天”;小指拜地,表示“下拜地”;中指居中水平,表示“中拜陳近南”。</p>
——事後,大友啓史解釋這個有個正式的稱呼叫“仁義きり”,确實如同靓坤猜測的那樣,類似洪門見面之後盤三幫九代。</p>
……</p>
應該隐秘進行的盤道之後,再待在艙室裏聊天就有些“幹”,幾人幹脆轉移到了船上的餐廳裏,叫了幾杯酒水,邊喝邊聊。</p>
大友啓史說道:“我和我的朋友在網走早就見過橘君,這次脫離苦海,橘君在組織裏就要飛黃騰達了吧?”</p>
橘真一說道:“其實,我正想脫離這種生活呢!我和我的獄友次元大介,正準備前往福島展開新的生活。”</p>
靓坤說道:“恕我好奇,您爲什麽會有這種想法呢?”</p>
橘真一說道:“我出生在一個破敗的家庭,因爲年少叛逆,爲了反抗繼父而逃離家庭,加入了‘雅庫紮(yakuza)’。林先生是外國人,可能不知道‘雅庫紮’是什麽意思。‘雅庫紮’源于日本花紮紙牌,如果抽到8、9、3這三張最糟糕的牌,你運氣不好。8、9、3,(ya、ku、sa)在日語中的發音和雅庫紮十分接近,這個俚語便這樣流傳了下來。也意味着這些雅庫紮成員,是整個社會中最沒用的人。我因砍傷敵對組織老大,而被遣送于天寒地凍、人煙罕至的網走,緻使母親身染重病,也不能床前盡孝,這不是沒用是什麽?如今,刑期結束,我想做一個有用的人。”</p>
大友啓史說道:“你想做一個有用的人,也要那些普通人能夠接納你才行。以後,你可以穿長袖或者高領襯衫來遮擋紋身,但是在一些公共浴池,都會禁止全身紋身的人入内。你挺幸運的,沒有犯過什麽大錯,也沒有斷指,否則還得安裝一個假手指。”</p>
大友啓史開始唱起歌來:</p>
火紅的夕陽落在背後,</p>
獨自飄泊的流浪人,</p>
我要去的地方,</p>
名字就叫網走番外地。</p>
大友啓史說道:“你從那裏面出來,應該會唱這首《網走番外地》吧?離開組織,你就隻能當一個浪人,你的新生活隻能是四處流浪,尋找可以收容你的地方,入贅到隻有獨生女兒的人家裏,當個漁夫或者農夫,甚至有時可能還要賣一賣女性内衣褲,你覺得自己能忍受這樣的生活嗎?我看你挺不錯的,不如一起到東京去吧,我們可以做兄弟。”</p>
橘真一說道:“我即便想回歸那種生活,也應該是回到大阪旭組。”</p>
大友啓史說道:“我聽說,幾年前,在大阪港區碼頭,旭組和安井組争奪碼頭貨物裝卸業務的時候,旭組成員斬傷對方老大安井。那個人就是橘君吧?後來,雙方還是喝了手打盃(講和)。不過,自從旭組組長旭統一死後,兩邊又打起來了,這次旭組毫無招架之力,能不能繼續存在下去都是個問題,聽說連旭組二代目都被安井組打傷了。那你還要回去送死嗎?”</p>
橘真一說道:“我想,‘一宿一飯之恩’還是要報答的。即便是死亡,也不能阻擋我的忠誠之心。”</p>
靓坤說道:“橘君的爲人也太古風了。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真是難能可貴!我想不出什麽勸解你的語言。”</p>
橘真一說道:“我一向懷有的想法就是‘我是個笨蛋’,不會寄望‘大樹的蔭蔽’,而是堅守自我倫理。”</p>
靓坤、大友啓史、橘真一正聊着,一個船員走到人群中央,說道:“對不起,船上發生了盜竊案,所以必須進行搜查。請大家務必配合!”</p>
靓坤愕然問道:“船員也能像警察那樣搜查乘客的嗎?”</p>
船員說道:“船舶在海上發生治安或者刑事案件,陸地公安機關便鞭長莫及,而在每條船上配備警察是不現實的,爲了懲治船上犯罪、維持船上治安,法律便賦予船長有限、臨時性的警察權。我的搜查是完全合法的,所以請大家務必配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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