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頭功進來了，容貌其實并不能算醜，但看上去十分猥瑣。</p>
一進來，鐵頭功就點頭哈腰地問好：“老闆好，經理好。”</p>
靓坤看着鐵頭功滿頭的頭發，問道：“你叫鐵頭功？你是不是真的會鐵頭功？我聽說，練鐵頭功會秃頂的。”</p>
鐵頭功揭開自己頭頂的假發，說道：“老闆說得對，我頭頂這一塊确實秃了，我怕不好看，就弄了個假發片遮着。”</p>
看着鐵頭功滑稽的樣子，林懷樂噗嗤一聲，笑了。</p>
靓坤問道：“你的鐵頭功哪裏學的？練得怎麽樣？”</p>
鐵頭功二話不說，到外面拿了一個啤酒瓶進來，往自己頭上狠狠砸上去，啤酒瓶一下子被砸破了，碎玻璃四處飛濺。</p>
林李少萍嫌棄地彈掉濺在身上的一小塊碎玻璃。</p>
經理連忙說道：“我有時候也叫他上台表演爆樽，給客人們助助興。有的客人還想自己試試‘爆樽’的感覺，一個啤酒瓶三十塊錢的小費，洋酒瓶就按那瓶洋酒的價格。”</p>
鐵頭功搖了搖頭，抖掉頭上的玻璃碎屑，驕傲地說道：“我這可是少林正宗，跟着師父從小學的。”</p>
林懷樂笑道：“就你這個衰樣子，也敢自稱是少林高手！”</p>
鐵頭功說道：“高手不一定要長得多英俊，這隻不過是你們這些升鬥小民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p>
靓坤問道：“你來香港多久了？在這裏工作多久了？”</p>
鐵頭功說道：“我一到香港就在這裏工作了，有三四年了。”</p>
靓坤說道：“你說得沒錯，但是等你做的時間長了，你就不會這麽說話了。你是一個人來香港的，還是和親戚朋友一起過來的？”</p>
鐵頭功說道：“我從小跟着師父學少林功夫。師父叮囑我們一定要把少林功夫發揚光大，但是……哎，我們一班師兄弟六個，就一路讨飯，來到香港了。”</p>
靓坤問道：“你其他師兄弟呢？他們在幹什麽？”</p>
鐵頭功說道：“我是大師兄，我二師弟在隔壁街的一家茶餐廳後廚洗碗，三師弟在後面那棟樓當大廈管理員，四師弟、五師弟就在附近撿垃圾，六師弟在街口的雜貨鋪當夥計。”</p>
靓坤說道：“李小龍的電影火遍全世界，香港有四百多家武館，你們也是一身功夫，有沒有想過開武館？”</p>
鐵頭功一臉苦澀地說道：“香港寸土寸金，開武館這種事情，哪是我們這些窮鬼敢想的？而且，在香港開武館，有個規矩就是一炷香時間接受各武館掌門的挑戰，我們師兄弟試過，沒挺過去。”</p>
靓坤說道：“那還是欺負你們沒後台呀！開武館不行，還有武打電影演員可以做嘛！”</p>
鐵頭功歎了口氣，說道：“當武打演員也不容易。我們也去試過。那些人打我們的時候，就拳拳到肉；我們打的時候，還沒有打到他們，導演就出來罵我們打傷了主角。”</p>
靓坤說道：“再不濟，各個社團也需要能打的人啊！”</p>
鐵頭功說道：“本地的社團根本看不起我們這些大陸人，跟着他們混，拿的錢還不如在酒吧當個服務生或者洗碗工賺得多。就算偶爾有點錢，也都吃吃喝喝花掉了。”</p>
靓坤說道：“你在酒吧幹了這麽久了，如果我讓你當經理，你有沒有信心把酒吧的生意打理好？”</p>
林李少萍聽了這話，率先反對，說道：“兒子，你傻了，把酒吧交給一個阿燦打理？”</p>
靓坤說道：“做生意還管什麽香港人、大陸人？大陸人的錢難道是臭的？我需要的是一個夠忠心、講義氣、有信心、能力強的經理。鐵頭功，你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信心做好這個酒吧的經理？”</p>
鐵頭功說道：“隻要老闆你相信我，我就有信心！”</p>
這個時候的鐵頭功，還不是那個已經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落魄中年人，還有年輕人的熱血和朝氣。</p>
靓坤說道：“那就好，從今天起，你就是這個酒吧的經理了。然後，你把你那些師兄弟也都找過來，大家一起好有個照應。對了，你真名叫什麽？是不是叫釋什麽什麽？”</p>
鐵頭功說道：“不是啊，我是少林俗家弟子，本名叫王一飛。”</p>
靓坤說道：“那不是和那個百萬富翁同名？”</p>
鐵頭功一臉苦澀、無奈地說道：“同名不同命。”</p>
……</p>
靓坤在酒吧附近的酒樓訂了一桌飯，招待鐵頭功的五個師弟。</p>
“這是我二師弟‘地中海’何光，擅長旋風地堂腿；</p>
這是我三師弟‘田雞’田文強，擅長金鍾罩鐵布衫；</p>
這是我四師弟‘阿俊’陳國俊，擅長鬼影擒拿手；</p>
這是我五師弟‘阿星’左頌星，擅長大力金剛腿；</p>
這是我六師弟‘肥仔聰’朱子聰，擅長輕功水上漂。”</p>
靓坤首先舉杯，說道：“今天找各位少林高手來的原因呢，是想告訴各位一件好消息：你們的大師兄王一飛已經正式被我聘任爲酒吧的經理了。”</p>
聽了這個消息，五個師弟紛紛恭喜鐵頭功。</p>
鐵頭功雖然喜不自勝，但是仍然讓幾個師弟安靜下來，“聽老闆訓話。”</p>
靓坤滿意地看了一眼鐵頭功，接着說道：“我提議，大家滿飲此杯，爲大師兄慶賀一下。”</p>
“幹杯！”*6</p>
靓坤把杯中的啤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說道：“除了慶賀大師兄高升之外，我還有一個提議：我希望你們都可以到我的酒吧來，一是幫我，二來也是幫你們大師兄。”</p>
靓坤的這句話，反響就沒有這麽熱烈了。</p>
靓坤隻好把話說透：“你們來香港的時間已經不短了，香港人對大陸人是什麽态度，你們應該也了解了。整個酒吧的員工裏面，隻有你們的大師兄是大陸人，雖然他資曆最老，但是服他的人恐怕沒幾個。你們過來了，可以幫你們的大師兄撐住場面。”</p>
靓坤把情況點破，五個師弟無不義氣爲重，紛紛表示要幫大師兄撐住。</p>
靓坤趁熱打鐵宣布道：“你們過來之後，薪水隻會比在别的地方工作要高！”</p>
“好嘢！”*5</p>
牧師也湊趣說道：“當牧師之前，我是踢足球的，位置是後衛，叱咤球壇，還有個外号叫‘重炮’。現在還在兼職當足球教練，在我的教區教一班愛好者踢足球。我看你們個個身懷絕技，不如下班沒事的時候，也一起來踢足球吧！”</p>
阿星問道：“少林功夫踢足球有搞頭嗎？”</p>
牧師說道：“少林功夫踢足球當然有搞頭啦！比如你——”</p>
牧師指着陳國俊，問道：“對了，你擅長什麽？”</p>
陳國俊說道：“鬼影擒拿手。”</p>
牧師說道：“鬼影擒拿手啊，如果拿來當守門員的話，可以說毫無破綻！”</p>
牧師又指向田文強，問道：“你又擅長什麽？”</p>
田文強說道：“金鍾罩鐵布衫。”</p>
牧師說道：“金鍾罩鐵布衫，如果用來踢後衛的話，可以說毫無破綻！”</p>
牧師又指向肥仔聰，問道：“你又擅長什麽？”</p>
肥仔聰說道：“輕功水上漂。”</p>
牧師說道：“如果加上你身輕如燕水上飄坐陣，我們上中二路的攻擊可以說毫無破綻！”</p>
靓坤看不下去了，說道：“那好啊！請問有沒有特效減肥藥啊？”</p>
肥仔聰說道：“牧師，坤哥，沒用的！我是感冒輕微腦下垂，沒的減了！自從師父去世之後，我一直這麽肥，現在别說輕功了，想走快點都不行！”</p>
牧師說道：“肥是肥了點，不過問題~~~~~~不大啊。”</p>
牧師又指向地中海，問道：“你又擅長什麽？”</p>
地中海說道：“旋風地堂腿。”</p>
牧師說道：“旋風地趟腿如果用來做後衛啊，我敢肯定……”</p>
靓坤無奈地接口道：“毫無破綻嘛~”</p>
……</p>
靓坤帶着鐵頭功一幹師兄弟回到酒吧門前，一輛豪華轎車正好也開了過來。</p>
豪車的車門打開，從後車門下來了一個滿臉笑容的矮個子，副駕駛上也下來了另一個矮個子。</p>
牧師介紹道：“這位就是東星的笑面虎虎哥朱韬和矮腳虎大B哥鄧智勇。”</p>
笑面虎朱韬笑呵呵地迎上來和靓坤握手，說道：“阿孝，我上午已經和牧師一起去看過你爸爸了，大家把話都說開了。之前，讓人開槍打傷你爸爸的事情，我很抱歉。”</p>
靓坤說道：“既然他都已經不追究，我更不會多事。不用專程來跟我說一聲吧？”</p>
笑面虎朱韬笑道：“要的，要的！你這樣的後起之秀，我們這些老頭子當然也要關照一下。”</p>
靓坤問道：“那大東那班人呢？”</p>
笑面虎朱韬一臉錯愕地問道：“大東是誰？我不認識啊！”</p>
靓坤笑道：“虎哥，你這麽說，就沒意思了。”</p>
笑面虎朱韬也笑道：“阿孝，你就不要跟我打啞謎了。總之，這件事就到此爲止，大家不打不相識，見了面還是朋友。”</p>
靓坤說道：“哪敢跟大名鼎鼎的笑面虎虎哥論朋友呢？是我這樣的晚輩，還要多多向您這樣的前輩學習！”</p>
靓坤和笑面虎滿臉笑容、親密無間的樣子，别人都沒什麽，倒是跟着笑面虎來的矮腳虎大B先桀骜不馴地哼了一聲表示輕蔑。</p>
站在靓坤身後的四師弟鬼影擒拿手阿俊陳國俊也不甘示弱，指着大B的鼻子，罵道：“那個矮子，你不服氣啊！”</p>
大B走到陳國俊面前，說道：“一群毛孩子裝什麽大哥？羊牯扮叔父啊！”</p>
陳國俊是個行動派，左手成虎爪形，箕張疾抓，上前一步就抓向大B的衣領。</p>
——在網絡上，有很多教人如何用擒拿反制被人單手或雙手抓衣領的方法，什麽大纏腕、童子拜佛。但是，真實的情況是，紙上談兵居多。</p>
爲什麽要抓衣領？這其實就已經是擒拿了。</p>
俗語講，“好拿不如賴打”，意爲擒拿練得再好，也抵不住一頓亂打。</p>
通過抓衣領，控制對方的距離在自己一臂之内，然後揮拳猛打或者揮掌猛掴，一個傷害性極強，一個侮辱性極強。</p>
大B右手向内架，順勢左轉身，從陳國俊外側轉身，下蹲，一記回風肘打向陳國俊的腰腎處。</p>
陳國俊側身躲過這一記“腎擊”。</p>
大B趁着陳國俊身體歪斜，反手摟住陳國俊的腰，腰往上一挺，想來個“倒拔垂楊柳”。</p>
眼看下一步，大B就要給自己一記“舍身投”，陳國俊一邊掰大B的手指，一邊猛跺大B的腳面，破壞大B對自己的控制。</p>
大B罵道：“掰手指、踩腳趾，小孩子打架，才用這種不上台面的招式！”</p>
陳國俊則說道：“打得赢你就是好招式！我還沒用撩陰腳呢！”</p>
一旁觀戰的王一飛等人則沖上來，拉開兩人，大聲喊道：“别打了！大家打的都是羅漢拳，自己人不要打自己人。”</p>
不錯，大B和陳國俊用的都是羅漢拳，展現出了羅漢拳獨特的攻守方法——“一字馬一片身”，即無論進攻還是防守，以自己的側身對準對手的正中，前手似弓，随機應變以寸勁或防或攻；後手相随，或上或下，守中護肋。</p>
羅漢拳中包含了大量的擒拿招式和跌法，以達到“偷步倒踢顯奇功”的目的。</p>
陳國俊叫嚣道：“你從哪裏學來的少林羅漢拳？”</p>
大B說道：“我十歲到香港，從小在九龍城寨長大，學的就是少林武功！”</p>
王一飛說道：“我們師兄弟就是從少林寺出來的。老話說：人不親，義親；義不親，祖師爺親。不動手還不知道，香港有你這麽個少林正宗。大家自己人，不要傷了和氣！”</p>
大B說道：“少特麽扯淡了。香港的武館，少林的最多。個個都要認親戚，我認不過來！”</p>
笑面虎朱韬開口攔阻道：“算了，算了。請各位不要跟我表弟一般見識，他是個粗人，不會說話。大家看我的面子，看我的面子。”</p>
牧師也勸解道：“虎哥是給我面子，才過來的。大家切磋一下還無所謂，大打出手就太不給我面子了。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江湖是人情世故。你們說，是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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