靓坤帶着烏鴉,很快就找到了阿信在澳門的藏身處,那是亞婆井前地一棟兩層小樓。
靓坤敲了敲門,沒人答應,又敲了敲,很久之後才有一個有明顯混血兒特征的女人打開了門。
靓坤問道:“阿信在嗎?”
女人沒有回答靓坤的問題,隻是問道:“你找幾号?這裏沒這個人。”
靓坤按住女人準備關上的房門,說道:“我叫靓坤,我在外面等他就好了。”
說完,靓坤轉身向小樓旁邊的街心公園走去。
靓坤身後,女人也迅速關上了房門。
小樓的方向,傳來淡淡的風鈴聲,還有嬰兒咿咿呀呀的哭聲。
……
靓坤走後不久,小樓的門再次被人敲響,這次又是兩個人,但是不是剛才那兩個人,問的問題也是一樣的:“阿信在嗎?”
女人還是那句回答:“你找幾号?這裏沒這個人。”
……
阿群是阿信的女人,印尼人,有四分之一華人血統,四分之一荷蘭人血統。
前年,阿群認識了跑路來印尼的香港人阿信,兩個人結了婚。
去年,阿群給阿信生了一個兒子。
阿信接了一筆大生意,不得不到澳門來殺一個人,這樣才能有錢讓阿群和兒子過上好的生活。
殺人這種事,阿群是無所謂的——在印尼,她見過、經曆過太多殺戮。
1965年,在美國的收買和支持下,印尼陸軍發動政變,軟禁印尼開國總統、“國父”蘇加諾,鏟除了黨員人數三百萬的“世界第三大共産黨”印尼共産黨,印尼共産黨及親共的工會、農會和社團成員被屠殺,大量的華裔也被當作“共産黨”被殺掉。
那個時候,阿群雖然隻有五六歲,但是血腥的殺戮仍然是她不可磨滅的童年記憶的一部分,更不要說她自己也差點因爲有華人血統被一起殺掉。
但是,阿群知道,阿信在香港有很厲害的仇人,否則也不會跑路來印尼跟自己認識。
來到澳門之後,對于認識阿信的人,阿群是帶着極度警惕的。
……
街心公園裏的榕樹下。
靓坤和烏鴉看到了鬼見愁帶着肥雪也來了。
肥雪想伸手跟靓坤和烏鴉打招呼,但是始終沒有說出口。
靓坤看着鬼見愁,扔給他一支雪茄,說道:“能不能商量一下?”
鬼見愁說道:“叫他不要回來,他偏偏要回來,那就隻能死了。”
靓坤說道:“他出道的時候,就是跟着我的。給我個面子,放了他吧!”
鬼見愁說道:“我不做,也會有别人來做。如果你是我,你該怎麽做?”
靓坤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
阿群聽到了貨車的聲音,當貨車司機是阿信來了澳門之後掩護身份的工作,她從沒像今天這樣期盼來的那個人不是自己老公。
但是,熟悉的車型、熟悉的車身外觀、熟悉的車牌、熟悉的司機,那個人偏偏就是自己老公。
阿信把貨車開過來的過程中,就看到了靓坤、烏鴉、鬼見愁、肥雪四人。
靓坤看着阿信的臉,直到阿信停下了貨車,這才轉頭對鬼見愁說道:“看你怎麽做!”
阿信仿佛沒看到四人一樣,下車,走向自己的家門。
鬼見愁跟了過去,手伸進自己的風衣口袋。
靓坤也跟了上去,撩開自己的衣襟,手已經摸上了槍把。
鬼見愁還擡頭看了一眼樓上窗邊的阿群。
阿信用鑰匙打開了門,回頭看了一眼四人,鑽進了自己的家門。
鬼見愁跟了進去,靓坤也跟了進去,烏鴉和肥雪也跟了進去。
踩着嘎吱作響、搖搖晃晃的木樓梯,阿信上了二樓,推開自己家的房門,走進客廳,走進卧室,看着阿群坐在床上、低着頭、手裏捏着念珠,嘴裏正在念《可蘭經》。
鬼見愁走進客廳,一眼就看到了廚房裏爐子上正坐着沙煲,冒着熱氣騰騰的水汽。
阿信摸了一下阿群的頭,走出卧室,走到一個五鬥櫥前面,蹲下來,拉開最下面的抽屜。
抽屜裏散落着一把左輪手槍,幾十發子彈。
阿信右手拿起左輪手槍,左手抓了一把子彈,站起來,轉身面對鬼見愁,推開轉輪,一顆一顆往彈巢裏面裝填子彈。
鬼見愁掏槍對準阿信。
阿信不爲所動,繼續裝填子彈。
靓坤也掏出槍,對準鬼見愁。
阿信往彈巢裏裝滿了六顆子彈,手腕一抖,把轉輪甩回去。
阿信還沒開槍,鬼見愁就一槍打飛了阿信頭上的漁夫帽,靓坤則一槍打在鬼見愁的肚子上。
鬼見愁倒在地上,一邊呻吟,一邊解開風衣的紐扣,露出裏面的防彈背心,還有防彈背心上嵌着的彈頭。
彈頭還冒着青煙,表明着自己的高溫。
鬼見愁一邊吸氣,一邊手忙腳亂地撥掉了那顆彈頭,罵道:“你想燙死我啊?”
靓坤說道:“你開槍,我開槍。”
……
靓坤、烏鴉、鬼見愁、肥雪、阿信像當年那樣圍坐在一張圓桌上,隻是多了一個阿群。
靓坤說道:“阿信,你不介紹一下嗎?”
阿信笑着說道:“我的女人,阿群,我跑路到爪哇的時候認識的。别看她是印尼人,和廣東女人一樣賢惠,已經學會煲湯了。”
鬼見愁很吊很酷地說道:“那你爲什麽還要回來?”
阿信苦笑了一下,微微低下頭說道:“我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我不能看着我的女人和孩子受苦。”
鬼見愁說道:“我們吃完這頓飯,你就走,我還可以當做沒見過你。”
阿信說道:“我到澳門是有任務的,不完成任務,我不能走。”
靓坤說道:“在澳門,有什麽任務這麽了不起?殺何鴻生啊?”
阿信說道:“我什麽身份?一個喪家犬而已,哪有那個實力去殺何先生?有人出了五百萬暗花,殺基哥。”
靓坤大吃一驚問道:“基哥一向在香港發展,頂多去泰國玩玩。你想在澳門殺他,那不是緣木求魚、刻舟求劍嗎?”
阿信說道:“不是我們洪興的口水基,是澳門這邊的一個幫派老大,也叫基哥。他和佐治是澳門最大的兩個大哥。”
鬼見愁說道:“你不走,我還是要做事的。”
靓坤說道:“我說過,你開槍,我就開槍。你穿防彈衣有什麽了不起,下次我就打你的頭。有種你把防彈頭盔也戴上。”
肥雪連忙出來打圓場道:“大家都是自己兄弟,不要吵嘛!我看不如這樣,我們幫你做完這一單。你拿到錢,就離開澳門,從此不再回來,你看怎麽樣?”
烏鴉說道:“猛虎難鬥地頭蛇,這恐怕不容易。”
靓坤說道:“不容易也要做。我不希望失去兩個兄弟。”
肥雪問道:“怎麽是兩個?”
靓坤斜睨了鬼見愁一眼,說道:“阿信不走,阿鬼就會殺了他;阿鬼殺了阿信,我會殺了他。這不就是兩個嗎?”
說完,靓坤哈哈大笑了起來,五個男人也都笑了起來,隻有阿群在默默地吃飯、喝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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