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賭神高進
阿珍從茶餐廳辭工回來之後,滿懷歉意地說道“坤哥,對不起。本來說好今天就辭工,在家陪你一個月,然後去那個什麽國際學校面試的。”
“是阿當史密夫國際學校。像我們出來混的,老大的名字和長相一定要記清楚;你要當老師,最起碼學校的名字總要記得吧!算了,不怪你。生長的環境不一樣,你不習慣也是沒辦法的事。聽你說的意思,是不是辭工沒辭掉?香港的失業率不是很高嗎,怎麽還會有老闆不放人啊?”靓坤奇怪道。
爬在客廳的飯桌上寫作業的林淑芬插嘴道“珍姐又勤勞,又不計較加班費,一個人能當兩個人用。特别是珍姐人長得漂亮,老闆自己看着養眼不說,一些鹹濕佬甚至從銅鑼灣跑過來慈雲山就爲了在他的茶餐廳吃飯,好看珍姐一眼。你說哪個老闆舍得辭退珍姐這樣的滿分員工?”
靓坤笑道“哇,那老闆不是要跪在地上求你不要辭工?你回家從來沒有跟我講過你這些威風的事。是不是你自己不舍得當女皇的感覺才不想辭工的?”
阿珍也笑道“老闆人很好,他讓我不僅面試之前的一個月繼續做下去,而且面試如果不成功一定還要回茶餐廳,至于面試就當是放我一天假,不扣人工。坤哥,你别取笑我啦!我當個服務員而已,哪有什麽威風的!”
靓坤笑眯眯地道“還撒謊,你臉都紅了。我要懲罰說謊話的壞小孩,快過來,讓我親一下!”
林淑芬又插嘴“喂,喂,拜托你們兩個注意一點好不好,我還是個小孩子。”
靓坤不屑地說道“你除了長得像小孩子,還有哪裏像了?”
林淑芬嘟着嘴,“不理你了。”
靓坤眉毛一抖,“不理我就對了。好好做功課,我相信你行的,你總有一天……會長大的。”
聽得林淑芬噗嗤一聲破了功。
阿珍打了靓坤一下,“跟自己妹妹也講鹹濕笑話。”
“她人小鬼大,什麽都懂啦!要不是那個陳小刀隻懂得對你花癡,她早就爬到陳小刀床上去了。”
忍無可忍的林淑芬走過來,把靓坤的房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哼,跟我鬥嘴,也不看看你哥哥是誰!”
……
阿珍繼續在茶餐廳上班,也就不得不繼續忍受陳小刀每天像上班一樣跟她吹噓自己又幹了什麽大事,不是帶着朱古力橫掃哪一家小賭檔,就是橫掃奢侈品商店。
阿珍無奈地說道“靠朱古力,你們也賺了不少錢了。我光是聽你說,就已經買了不少好東西了,什麽勞力士金表、鈴木越野車……”
陳小刀打斷道“我也有給你買東西,是你自己死活不要的。隻要你願意跟我,我包你……”
“包你個死人頭啊!給你包個白包(給死者家屬的奠儀)還差不多!”阿叻帶着幾個小弟從茶餐廳門外進來,看到陳小刀又在騷擾阿珍,推了陳小刀一把。
錢是英雄膽,有錢之後的陳小刀比以前更加嚣張,“你不要動手動腳,我這身行頭,起碼幾萬塊,你要是弄髒了,我怕你賠不起呀!”
看到兩人又要起争執,阿珍連忙攔住他們,“阿樂,你不要這樣。罷了。”
阿珍接着說道“小刀,你現在既然有錢了,不如帶着朱古力去看一下醫生,他的情況就這麽拖下去也不是辦法。”
阿叻手一擺,不屑地說道“他運氣好,撿到寶了。怎麽可能舍得給朱古力治病?萬一治好了,他不是走了寶(看走眼或錯失寶貝)?”
聽到阿叻質疑自己的人品,陳小刀氣結,“你……”
阿叻找了個位子坐下來,“你什麽你,無所謂的,換了我也會這麽做的。”
陳小刀向阿珍保證道“阿珍,我真的不是這種人,你看着,我這就帶朱古力去找醫生。”
……
年輕人做事就是沖動。
第二天,陳小刀真的帶着朱古力來到了一家據說是在腦科頗有建樹的私人醫院。
主治醫生黃美強又是拍片子,又是打着小手電筒看眼底,又是測試膝跳反應,一通忙活,這才坐下來對陳道“我懷疑他得了失憶症。”
“我也是這樣懷疑的。花了這麽多錢做檢查,說點我們不知道的吧!”
“他的頭部曾經受過重擊,淤血壓迫神經系統,所以他失去了部分記憶,他現在的行爲表現大約相當于十歲的兒童。”對于陳小刀的态度,黃美強倒是不以爲意,隻要願意付錢,态度無所謂。
“那能不能治得好?”
“我也沒有完全的把握讓他恢複所有的記憶。不過,我可以先幫他做手術,清除腦部的淤血,這樣說不定他就能比較正常一點。你是他什麽人?親戚呀?”
“我是……”
“我就開門見山了,這種手術相當昂貴和複雜,我估計,手術費大概要二十萬!”
“那就是說,我要花二十萬請你做一台不知道有沒有用的手術?”
“你的理解也沒錯了。所以,我才會問你們是什麽關系。手術都是賭博,因爲我們都是在同天鬥,與天争。”
……
在香港,放貸屬于合法的金融服務業。任何放債人均需領牌,在指定地點經營放債業務。牌照的有效期爲12個月。法律術語太複雜了,簡單說就是,放貴利數合法,暴力讨債非法。
花柳成的财務公司樓下,陳小刀帶着烏鴉、朱古力跳下新買的鈴木越野車。
烏鴉問道“大哥,真的要借貴利數呀?”
陳道“不要怕,反正是穩赢的。之前赢到的錢全都買了汽車、勞力士金表、還有我們的行頭,沒本錢怎麽赢錢呢?”
花柳成的财務公司名字很俗,叫“一定發财務公司”;花柳成的爲人則更俗,靠在大班椅上,一雙赤腳放在大班桌上,濃郁的“香港味道”熏得陳小刀不得不用衛生紙卷了兩個鼻塞塞在鼻孔裏。
花柳成晃着腳,一邊修剪手指甲,一邊說道“小刀,你爛賭都出名了,連那些字頭都不敢收你,就怕你借着字頭的招牌出去做抵押。你的信用那麽差,怎麽借錢給你呀?”
陳小刀強忍着花柳成那雙腳的強大氣味,“大哥成,今時不同往日。我雖然是小刀,但是你有沒有聽過‘小刀砍大樹’?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我怎麽敢借你大哥成的貴利數?”
“我花柳成就憑你這幾句話就借錢給你,那還不讓江湖人笑死?你哪次借錢不是信誓旦旦地說有把握,憑什麽讓我相信你?有門路,就說出來聽聽,大家一起發财嘛!”
陳道“這是商業秘密呀,大哥成!”
“那你自己留着便秘吧!把他丢出去!”
陳小刀站起來,繞過大班桌,走到花柳成身側,雙手扶着花柳成的肩膀,說道“大哥成,你同我的死鬼老爸是黃紙兄弟,連你也不相信我?别這麽絕情吧!”
花柳成抖掉陳小刀的手,“我絕情?我要是絕情,早就讓人砍死你個小王八蛋了。”
“你要怎麽才能相信呢?你看,你看看我的行頭,我是怕本錢少赢得少才會向你借錢的。”陳一邊向花柳成展示自己的勞力士金表和名貴衣服,烏鴉也連忙伸出自己手腕上的勞力士金表。
花柳成叼起一根香煙,“你是說這次真的赢定了?”
陳小刀很有眼色地給花柳成點上香煙,“我隻能說‘有機會’。我老爸教我的,做人要謙虛一點,明明是赢定了,也要說‘有機會’。他的爲人你知道的。”
花柳成站起來,說道“看在你死去老爸的份上,我借你八萬塊。”說完,轉頭吩咐旁邊的小弟,“數七萬二給他。”
烏鴉聽到隻有七萬二到手,“不是說八萬的嗎?”
陳小刀把烏鴉往後一拉,“九出十三歸你都不懂?借八萬,到手七萬二,還十萬零四千。還不多謝大哥成關照?”
……
砰砰砰,牧師的家門再次半夜被人敲響。
“我去開門看看。”
牧師打開木門,隔着鐵栅欄,這次看到是烏鴉和朱古力。
“烏鴉,什麽事情?又大半夜敲我家門?”
“牧師,進去說啊!”
拉開鐵栅欄,牧師又伸頭出去左右看了一下,确定走廊裏沒人,這才讓烏鴉、朱古力進了門坐下。
關上門,烏鴉才對牧師說道“這次又麻煩了,牧師。”
“你們又搞什麽鬼呀?”
“刀仔哥想多赢點錢給朱古力看病,就借了花柳成的貴利數去賭。結果,朱古力真撲街,說什麽買的朱古力牌子不對,亂發脾氣,把借來錢都故意輸光了。現在,刀仔哥被花柳成的人抓走了,說是要連本帶利還他二十一萬才肯放人。”說着,烏鴉還打了朱古力的頭一下。
“那你們還不湊錢贖人?”
“我已經把能賣的都賣了,什麽勞力士金表、鈴木越野車,隻賣了十萬塊。刀仔哥的行頭我賣不到,估計已經便宜花柳成了;刀仔哥家的丁屋、菜地,沒有刀仔哥的簽字,也賣不出去。”
靓坤早就被烏鴉的敲門聲驚醒了,在阿珍的幫助下,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間。
烏鴉站起來打招呼,“坤哥,不好意思,這麽晚還來打攪你們。你的傷好了?”
“好個屁呀!我已經在床上躺了一個月,今天去複診,醫生說肋骨已經愈合了,但是還是盡量不要運動,要多休息。”
“對不起!”
靓坤指着坐在屋角吃朱古力的家夥,問道“這是誰呀?”
阿珍說道“他就是朱古力。”
牧師想好了對策,說道“這樣,我去找花柳成說一說情,先還他十萬,讓他把小刀放了,剩下的錢再慢慢想辦法。”
烏鴉喜出望外,“謝謝牧師!謝謝牧師!”
牧師接着說道“你搞清楚,我隻能幫你把人要出來,錢的事情我幫不了你們。”
烏鴉說道“人能出來就好說,錢的事是我們兄弟自己的事,不會麻煩牧師您的。”
……
第二天白天,牧師去爲陳小刀向花柳成讨人情,阿珍上班,林淑芬上學,隻留下靓坤和朱古力在家,靓坤躺在躺椅上看電視,朱古力則坐在飯桌前對付一大堆朱古力。
靓坤試探道“高先生,家裏沒外人了,不用裝了。”
高進還在對付那堆朱古力,頭都沒擡一下。
“賭神就是賭神,一點破綻都沒有。但是,你不覺得這就是最大的破綻嗎?”靓坤早就知道答案,想怎麽裝逼都可以。
高進擡起頭來,微微一笑,“未請教?”
“我叫靓坤。”
“請問,你爲什麽說沒有破綻就是最大的破綻?”
“我承認,你在各方面都把一個失憶症患者演繹得很好。但是你忘記了,人都是有個性的;而你沒有個性,就像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最普通的那種人,這種人不是特工,就是老千,總之就是那種不懷好意的人。”
高進拍着巴掌,站了起來,“我倒是覺得,你可以去拉斯維加斯當賭場技術總監了。”
“過獎了,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古惑仔而已。”
高進走到靓坤的躺椅邊的沙發上坐下,眼睛盯着靓坤,“你剛才自己都說過,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最普通的那種人,這種人不是特工,就是老千。你不是老千,那你就是特工啰!”
“果然是一點破綻都不能留給賭神!好吧,我承認了,我是警方打入社團的卧底。其實,高先生你謀劃的事情,我可以幫忙的。”
“我身邊最親的人裏面有一個叛徒,可能是我老婆,也可能是我堂弟。所以我布下這個局,希望在我不在的時候,那個叛徒會自己露出馬腳。”既然已經被拆穿,高進也不啰嗦。
“怎麽找出叛徒是你的事,但是如果你在香港随便殺人,那是不允許的。就算是殺人,也要合法。”
高進點了點頭,“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