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的手指搭在王婆的臉頰,食指按在耳門穴。片刻之後,手指按在頰下的大迎穴上,又将手指點在太陽穴上!古法,三部九侯!
屋子的門口外都是村裏人在探頭探腦,本就陰暗的屋子内光線更加暗淡,糊在窗戶上的紙不知道被誰捅了了個小孔,正在向裏面張望。玻璃?那東西在這裏是奢銷品!
油燈搖曳,秦湛的手按在手太陰肺經的寸關尺上。屋内屋外,沒有人說話,人們都在看着這個年輕的黑小子怎得治病,還有就是想看看平時腿腳靈便的王婆是得的什麽病。
‘怎麽回事?’谷靈問道,這麽奇怪的病!
秦湛在谷靈的耳邊說了幾句,谷靈苦笑看了眼一臉期盼的大梅說道:‘老人沒病!’
嗡!屋内屋外的人都在吵吵!‘你說什麽?我娘沒病?沒病怎得會這樣!’大梅問道,這兩個人真是大夫嗎?自己的娘都病的馬上就要咽氣了,他們居然還說沒病?
谷靈苦笑着看着秦湛,心道,你呀光給我出難題。
‘老人吃了一種毒菇,這種毒菇沒有毒性,隻會令人昏睡!’秦湛說道,這種斑褶菇并不是非常難見!‘但毒菇的藥性隻會維持一天!’老人的奄奄一息,完全是因爲饑餓!
外面有人喊道:‘那樣的蘑菇山裏多得是,王婆肯定認識,怎麽會吃呢?我小時候還是王婆帶我認識各種毒菇的!’沒錯,山裏人辨别毒菇的本領自然是很強,這是基本生存能力,要不然怎麽在大山裏生活?何況在山裏跑了一輩子的王婆,怎能不認識那種令人昏睡的毒菇?
‘王婆都已經昏迷了三天了,毒菇隻能讓人睡一天!’三伯說道,他是村長,接待過一次縣裏來扶貧的領導,也多少有點見識,懂得懷疑!
秦湛指了指躺在床上,蓋着那件破舊滿是補丁的被子的王婆說道:‘是她不想醒來!’,一個一心求死的人,她不願意醒來!
‘娘!’大梅趴在床上哭了起來,她知道,她知道她娘爲什麽不想醒過來。因爲他們那個家裏不僅是吃不飽!她不想給女兒帶來負擔!
那些城裏人,城裏來扶貧的人,根本就不能了解什麽叫做溫飽,什麽叫做不能溫飽!村子裏的人,隻有過年才能吃上一頓白面,野菜,雜糧才是他們的主食。而且隻能一天兩餐,山上的一些有甜味的果子,野草,槐樹花使得他們懂了一個字,甜!糖,這個字眼似乎隻存在于傳說當中!
大梅哭着,她上個月回來一次,給自己的娘背來了一袋子玉米。對她娘說,年前也許就不來了,她家的兒子有出息了,在上海上學。王婆也是高興了一陣,自己的外孫有出息,她高興。但,大梅也哭了,她的這袋子玉米是在家裏偷出來的。
王婆認識能讓昏睡的蘑菇,她也認識很多的毒蘑菇,她小時候聽老人說吃了毒蘑菇會腸穿肚爛死得會很難看!她還聽說村裏有位先人,吃了花花菇,就這麽睡死了!她怕自己死的難看,所以就吃了很多的花花菇!
‘女兒不孝啊!……’大梅哭着,哭的撕心裂肺。爲的不給女兒增加負擔,她選擇死,也是沒辦法,活着也是受罪!冬天要來了,那對于山裏的老人來說是道坎兒!
王婆的眼角一滴淚水流了出來,在昏暗的油燈下閃着亮光,虛弱的她也真正的閉上了眼睛!
秦湛抓着谷靈的手出了那間屋子,谷靈的眼睛紅紅的:‘你就不能救她嗎?’小手抓着秦湛,盯着他。
‘能,也不能!’秦湛說道:‘能,我能救活她。不能,是因爲,她一心想死!’秦湛沒有辦法,他不想違背這個老人的心願!死了,也許是安息吧!
院子裏的人,都看着秦湛和谷靈,這兩個醫生沒有什麽藥到病除,反而是人到即死,還說那病死的王婆沒有病!山裏人淳樸,直率,眼神*裸的表達不屑,有的甚至在地上啐了唾沫!
‘我答應你們的飯,來吧!’三伯垂頭喪氣的對秦湛說道,他知道王婆是自己想死的,他看見了王婆最後的流淚!
三個小窩頭,硬的好似磚頭的窩頭,兩個雞蛋,還有一碗涼水!‘哎,不怪你們,都是命啊!’三伯粗糙的手有些抖,村裏那些人不明白,自己能不明白嗎?王婆不想受罪了,想在冬天前享福去!地府享福去了!手裏還有幾個窩頭,給大梅送去,這孩子也不容易!
‘小娃娃,給你!’谷靈對着三伯家屋子裏一個探頭探腦的小娃子叫道,手裏剝了皮的煮雞蛋遞了過去!
秦湛嘴裏嚼着窩頭,他不挑嘴,有的吃總是好的!把桌上的雞蛋推到谷靈的面前。
‘小娃娃幾歲了?’谷靈的手撫着這個瘦小的孩子的枯黃的頭發,輕聲的問道。
小娃子,拿着雞蛋小心翼翼的吃着,吃的很慢,不理會谷靈的問話,也許是聽不懂吧!‘你這賊孩子,你這賊孩子!’外面沖進來一個三十幾歲的婦女,把小娃子拽到身邊,巴掌不停的煽到他的屁股上。
孩子哇哇的哭着,不停的咽着嘴裏的雞蛋。那婦女對谷靈秦湛連忙說道:‘這賊娃子,這賊娃子……’拉着孩子出門去了。
三伯在外面回來,看到一臉詫異的谷靈,說道:‘那是我的兒媳婦,那小子是我的孫子!’剛才的那一幕,他看見了!
‘爲什麽打孩子?’谷靈不明白,好好的怎麽打孩子?想趕我們走嗎
‘她是在教訓孩子,那孩子沒個禮數,該打。’三伯坐了下來,‘山裏的孩子沒有見識,客人的東西怎麽能吃呢?’幹枯的雙手來回搓着。
‘不就一個雞蛋嗎?’谷靈問道。
三伯苦笑道:‘那個雞蛋是那孩子,第一次吃!’家裏有一隻母雞,每天都會下一隻蛋,三伯也是每天攢着,到了月頭去鎮上,換些鹽巴和其他的東西。是這個家的重要經濟來源。
谷靈沒有言語,她想過貧窮,但沒有想過一個家一個村子可以貧窮到這個地步。谷靈見過貧窮,河西縣經濟開發區的那些大爺大媽也是貧窮,但她沒有見過山裏的貧窮!真正的貧窮!!一個雞蛋,一個雞蛋,那個孩子的哭泣以及那個婦女的抱歉萬分的面容,居然隻是因爲一個雞蛋。
秦湛背着大包袱,旁邊是谷靈。他們沒有借宿在村長三伯家,谷靈隻想趕快的逃離,逃離那個貧窮的不像是真實的村子。她不能像,在這麽一個喊着社會主義和諧的社會裏,居然還有這樣,讓人心碎的貧窮!
基本的溫飽,這個不經意的字眼,谷靈如今才感受到,什麽才叫做基本!什麽叫才做溫飽!
‘你的氣息亂了!’秦湛對着一邊猶如小跑的谷靈說道,她的心不穩了!
谷靈沒有說話,隻是一個勁向前走去,沒有回頭不敢回頭!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這是個大笑話!
天明,走了一夜的谷靈被秦湛抱在懷裏,沉沉的睡去,秦湛的内氣在梳理着谷靈疲憊不堪的筋骨,冷熱兩道氣流會合着谷靈體内的内息溫養着她的經脈!如此高強度的磨煉,如果沒有内息的溫養梳理,谷靈的機體早就崩潰了。
早上的太陽驅逐着寒氣,還有露水。秦湛抱着谷靈走在柏油路上,前方不遠就是一個鎮子!
‘報告軍長,這裏是京西河西縣的調查報告!’李天林站在别墅巨大的客廳裏,對着一身少将軍服的古溫說道。
‘不必這樣,這是在家裏,不要那麽拘束!’古溫笑着接過那一沓文件,他沒看,他怕上面的結果讓他失望。
别墅的二樓門聲響動,‘是不是有了小靈的消息了?小李,快,你快說說!’二樓的房間裏急匆匆的下來一個老者,古裕。這個名字還是*給起的!
李天林趕忙的立正敬禮,還沒等說話,古裕急道:‘少羅嗦,坐下,跟我說說!’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李天林把京西市調查的經過詳細的叙述給這位位高權重的軍方大佬,小心的看着這個老頭的神色!
古裕平靜的說道:‘你的意思是,小靈應該還活着,而且化名谷靈?’心裏激動地很,自己的孫女沒有死!還活着!
李天林點了點頭,隻是又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