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手告别了那個小姑娘和幾個小孩之後，路名遠和月月沿着腳下的土路，快步朝前走去，直到走過了這片村子，前面才顯現出幾處象樣點的房屋，他們見人上前一打聽，才知道，那裏是鄉村小學和村委會。

“我看啊，即然有小學和村委會，那鄉公所和衛生院也應該就在這一帶了。”月月憑經驗說道。

路名遠聽了點頭，也不再問人，隻管朝着那些個房屋走去，當他們來到跟前，便一眼看見了村委會旁邊還立着一塊牌牌：鄉公所。

呃，趕情它倆住一戶啊。路名遠诙諧地聯系着自己合租的情況這樣打趣地想着，正要與秦月月往大門裏走，便見從裏面走出來一個人，看見他倆，停住腳步，然後便問道：“你們，找誰？”

一看這人，模樣象是個村幹部的身份，路名遠便十分有禮貌地回答道：“不好意思，其實我們是來找衛生院的，但聽說衛生院和鄉公所在一起，所以就想進去看一下。”

那人聽了立即道：“你們是外面來的吧，找衛生院有什麽事嗎？”

這回，月月先亮出了身份，把工作證在那人眼前晃了一下：“你好，我是省城的時尚雜志社采編，專程來信香山采訪。”又指一旁的路名遠：“他是我們雜志社社會動态欄目的主編。”

看到月月出示的工作證，聽說是記者，主編啊什麽的，那個人也跟之前的那名出租車司機一樣，立刻面帶笑容道：“是記者同志啊，我是本村的支書，我姓胡，請二位先到我那裏坐談一會兒吧。”

于是，熱情地把兩人讓進了門，請到屋裏坐下後，胡支書又給他二人沏茶倒水，又給路名遠遞煙，忙得不亦樂乎。

“謝謝，胡支書，我不抽煙。”路名遠笑着向他擺手。

而月月也笑盈盈地兩手捧着茶杯，看着熱情好客的胡支書，心裏在想，哎呀，别看這裏窮山僻壤的，人還真是樸實厚道，哪裏象城裏的那些幹部，一個個都跟自己是大爺似的。

随即，胡支書給自己也點上一顆煙，一邊慢慢地抽着一邊也坐了下來，瞅着眼前的這兩位山外“來賓”，笑眯眯地問道：“二位，你們老大遠的跑了來，都想采訪我們村什麽呀？”

路名遠和秦月月相互對視了一眼，路名遠自然一馬當先，開口簡單地道明來意。“哦，是來采訪獻血這檔子事的，難怪你們要找衛生院呢。”胡支書仍笑眯眯地拔着煙兒：“獻血光榮啊，不急，一會兒我帶你們去。”

“胡支書，我想向您打聽一個人。”即而，秦月月又開口問道：“你們信香山，有沒有一個叫牟利的村民？43歲。”

聽到這個名子，胡支書立刻點頭：“有啊，但他早就離開這裏了，聽說現在在外面混得不錯。”說到這，他深深吸了一口煙，吐出青色的煙圈，然後又道：“你們提起他，我忽然想起來了，他前幾個月還回山一次，組織人去城裏獻血。”一說到獻血，他瞪大眼晴瞅着面前倆年輕人：“你們，該不會是因爲他，才到這裏來采訪的吧？”

“哎呀，支書就是支書啊，您猜得還真對路。”路名遠呵呵地開了句玩笑：“不過，您隻猜對了一半。”見胡支書喜憂慘半的一副神情，路名遠讓月月把她調查的詳細情況同他說了一遍，最後道：“胡支書，針對這個獻血的内幕，我們是追根究底來啦，一定要搞個水落石出不可。”

聽了路名遠和秦月月的陳述之後，胡支書的臉色慢慢得嚴肅起來。他将手裏吸完的第三根煙屁股狠狠地戳在煙灰缸裏，好象要把缸底戳穿一樣。兩眼盯着粘在缸裏的煙蒂，良久沒有說話。

路名遠知道，他是在認真的思考，該怎樣來回答這個問題。尤其在他們這種較爲封閉似的山區，這種事雖然屢見不鮮，但也不是什麽光彩的可以拿來采訪的事。

“兩位記者同志。”胡支書終于開口了：“能給我看一下那些被牟利動員去獻血的名單嗎？”

“當然可以。”秦月月馬上從包裏拿出一個采訪本，從裏面把一張打印好的，溪水縣信香山在省城XX小區組織獻血的名單拿出，遞在胡支書的手裏：“這裏一共有六十三人，據牟利說，都是他在這山裏的親朋好友。”

胡支書極爲認真地看着名單上的人名，足足過了有十分鍾的光景，這才擡起頭說道：“這些人都是我們鄉的，但裏面有三分之二的人沒聽說過有賣血的曆史。”即而想了一下，把手裏的名單還給月月同時說道：“我們鄉總共有十來個大大小小的村子，貧困戶很多，靠賣血爲生的也有那麽幾十号人，這是知道的；那些不知道的，象剛才名單上的那三分之二的人就不知道。”一臉凝重的表情：“都是我這做支書的無能啊。”低下頭去。

“難道，不能讓這些靠賣血爲生的人家正常從業嗎？”路名遠問道。

“這個，我們村委會也對這些人家上門做過走訪，進行安撫工作，而且還發放過少量的救濟金，可這點子錢也救不了他們的急啊。況且，他們是賣自己的血，别人想攔也攔不住啊。”胡支書困難又無奈地陳述着：“信香山是窮困山，你們看着滿山枝葉繁茂，綠樹成蔭的樣子，其實不頂事，沒啥子富業可發的。所以，有本事的都出去了，沒本事的，隻能靠賣血過日子。”

事情談到此，好象情緒越來越進入了低潮，顯然不可能再有什麽新的話題。因此，爲了緩和悲憫的氣氛，路名遠趕緊扭轉局面，站起身來道：“胡支書，謝謝你告訴我們這個情況，我們還要去衛生院走一趟，就此告辭了。”

“行，我送你們出去。”

胡支書一直把路名遠他們送出村委會的大門，站在門口的一棵大樹下，用手指着前面的一塊立在路口的青石碑說道：“走到石碑那兒，向裏面一拐幾步路就到了，很近，我就不陪你們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