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飛跟着小吏來到了吏部。
蕭國公在吏部辦公,平時就在這裏待客。
看到正堂裏已經有三位中年人恭敬的就坐,李飛上前拱了拱手,給蕭國公行了個禮。
蕭國公一臉的嚴肅,指着下面三個人對李飛說道:
“飛哥兒,這三位是長安城的炭商,分别供應着皇家、官衙以及民間用炭。他們得知蜂窩煤的情況後,擔心此物傳播普及開來,會導緻燒炭人的炭賣不出去,生活受困……長安周邊可是有數千戶燒炭人,此事你看如何解釋?如何處理?”
那三位自然就是王、李、趙三家了
他們雖然背後也是五望七望人家,但在國公爺這裏,他們最多算奴才,因此恭恭敬敬,不敢多話,聲音都不敢放大,屁股坐下來也是沾着一點兒。
哪像李飛,大大咧咧的行個禮,坐着随意,回話也随意。
看着李飛如此随便,這三個人一邊是暗想着李飛必然和蕭國公關系不淺,另一方面也在吐槽這貨簡直無禮!
當然,嘴上是不會說的。
李飛冷笑着看着這三個人,問道:
“就是你們,覺得我這蜂窩煤會影響燒炭人的生活?”
面對蕭國公,三個人慫,面對李飛這個半大小子,他們才不怕,王掌櫃挺了挺胸膛,大聲說道:
“這是當然!你這蜂窩煤一塊兩斤,賣價五文,比之木炭價格,爲其一成,自然會沖擊木炭市場,久而久之,木炭無人購買,豈不是會讓燒炭人無法生活?”
李飛笑了。
就是那種看白癡的笑。
這種笑,讓王掌櫃很是不舒服!
在場的三位掌櫃,哪一位不是身家巨萬?
你一個身家不過數十貫的臭小子,怎麽能看不起咱們?!
特别是王掌櫃,要說起來,他的目光是非常敏銳的。
在蜂窩煤還沒火起來,才開始在戶部試燒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這煤要火的苗頭,迅速趕來滅火。
但其本質,還是大商人呐!
雖然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并不高,但那也要看身家多少了!
身家巨富,能夠左右一地一物市場,這樣的商人,恐怕沒多少中層以下的官員願意得罪——如果對方真的把市場給停了,你能擔得起這個責嗎?
因此,王掌櫃哪怕是到了戶部,也不會是坐冷闆凳的那種。
畢竟以前都是合作關系的。
做到這一步,何曾被人如此輕視過?
因此,王掌櫃大怒,他也不看李飛,對着蕭國公拱了拱手,大聲說道:
“國公爺!請您還小人一個公道!如果不然,小人情願不再做這木炭生意,那些燒炭人如何,小人也不管了!”
這就是紅果果的威脅了!
蕭國公一聽,覺得此事有些棘手,他望向李飛,李飛卻對着他使了個眼色,讓他心安,随後,李飛冷笑着說道:
“那些燒炭人過的如何,你王大掌櫃何曾管過?”
王掌櫃笃定蕭國公不會不會燒炭人的死活,因此說完話便站在一邊,打定主意如果蕭國公不處理此事,那他還真就不給三省六部送炭了!
大唐風氣開放,做生意這種事情講究你情我願,還不是後世強買強賣的年代。
再說了,他上面也是有人的!
不過沒等來蕭國公的話,那臭小子又問了,他忍不住哼了一聲:
“我這炭行一年收炭數百萬斤,正因爲如此,才養活了那麽多的燒炭人,如何說我沒管過?”
李飛冷笑着問道:
“你的炭賣到這部裏,一斤多少錢?”
“二十文啊!”這價格問題,王掌櫃自然很清楚。
“那你從燒炭人那裏,一斤多少收的?”
王掌櫃語塞了——這茬他給忘記了!
他隻覺得是自己付錢給燒炭人,才讓燒炭人能夠活下去,卻把自己收炭的價格給忘記了!
李飛看他語塞,卻沒打算放過他,追問道:
“說啊!一斤多少錢?”
王掌櫃頓時明白了李飛先前爲什麽會追問自己——他在這裏等着自己呢!
怎麽說呢?
王掌櫃汗直接就下來了!
收炭的價格他不是不清楚,但現在,蕭國公在上,能說嗎?
蕭國公也有點明白了,放松下來,笑着看着王掌櫃。
被蕭國公這麽一盯,王掌櫃的汗流的更多了!
哪怕是冬天,他也覺得渾身熱的難受!
“既然你不說,那還是我來說吧!”李飛冷笑着說道:“你們收來數斤炭不過一文錢,一車炭數百斤才幾十文錢,而你們賣出去,卻一斤炭二十文錢——這就是你所說的,你們養活了燒炭人?這樣的養活,燒炭人願意嗎?你們竟然還有臉打着爲燒炭人請命的幌子來找國公評理?!”
蕭國公聽了李飛的話,一下子站了起來!
他的臉上,帶着明顯的怒意!
顯然是被李飛所說的這些内容給氣壞了!
王掌櫃聽了李飛的話,心叫壞了,立刻大聲說道:
“你胡說!雖然我們從燒炭人那裏得來的炭的确便宜,但我們要出車馬錢、倉庫錢,中間還有折損……”
李飛卻門清一般打斷了他的話:
“車馬錢?燒炭人的炭都是給你們送上門的!你們隻需要過稱,有些時候連過稱都不用,直接一車算價!那些燒炭人明知道會被你們盤剝,卻因爲售炭無門,卻不得不賣與你們,甚至還拿不到錢,一車炭,隻得數尺無用的紗绫!說人們是奸商,都是輕的!”
被李飛這麽一說,三位掌櫃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實在無顔再在這裏呆着,一個個掩着面,向蕭國公行了禮,灰溜溜的離去了。
蕭國公歎了口氣:
“真沒想到,這些奸商對燒炭人盤剝如此之甚!”
李飛搖了搖頭,說道:
“不光是他們的問題。商稅太低,流通渠道不暢,加之普通百姓識字率太低,又不敢出去闖蕩,對于陌生事務接受比較慢,隻能任由這些商人宰割!”
封建社會,無論哪個朝代,老百姓,永遠處于弱勢地位!
“那飛哥兒,你可有什麽對策?”
“如果朝廷的政策能夠傳達到基層,那很多事情就好解決了。”李飛歎了口氣,“朝廷的政令現在隻能到縣,下面鄉紳把持了朝廷政策的解釋權,百姓隻會聽他們的,有良心的還好,但那些沒良心的,真是把好經都念壞了!”
李飛其實也知道,這隻是想想而已!
封建社會,很難打破宗族觀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