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台，攝影棚。
距離晚八點還有五分鍾，【歡樂今晚】節目組的工作人員緊鑼密鼓準備，進行直播前最後一次檢查确認。
擂台四面，東西兩邊觀衆席已經坐滿，南北兩邊，一邊懸挂着霓虹國旗和空手道斷水流的橫幅，代表着擂台賽選手林斌。
另一邊，是中國古拳法的大号招牌，代表參賽選手何金銀。
大招牌下，四名評委座位一字排開，八卦門、白鶴派、太極門、鷹爪門，港島武術協會的四位掌門人此刻集體便秘臉，隻想把自家門派的桌卡小牌子收起來。
感謝電視台的無良安排，中國古拳法這一門派騎臉輸出，狂嘲所有門派，業界風評更臭了。
同樣臉黑的還有觀衆席。
這年頭不流行花錢租觀衆，少有人知鏡頭前帶節奏的重要性，節目組沒準備，也不會出現台上愛豆假唱，台下真愛粉哭尿的感人畫面。
加之【歡樂今晚】節目組收視率持續撲街，制片人一門心思想着拉高收視率，爲請來四位德高望重的掌門，把現場票作爲贈品全送了過去。
所以，現場觀衆均來自港島武術協會，也都是四位掌門的學生弟子。
眼見自家門派被中國古拳法壓了一頭，四掌門變四童子，弟位牢不可撼，這些人臉色能好才叫奇怪。
不管怎麽說，現場氣氛到位了，肅然沉重，不知道的，還以爲今晚直播遺體告别晚會。
制片人看得連連點頭，票沒白送，今晚這批觀衆素質很高，這場面，這架勢，一看就知道今晚會死人。
“大夫和救護車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妥當了，按你吩咐，兩個護士，一個白絲，一個黑絲，一旦何金銀送醫，鏡頭會全程跟拍。”
現場導演點點頭，他親自掌機，保管鏡頭裏面全是腿，一次性将收視率拉到最高。
“很好，但記得把握尺度，我們是正經節目，特寫别總在人家腿上，偶爾也給何金銀幾個鏡頭。”
“懂的，我老攝影師了，雞腿裏找飯的那種。”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傑哥，我好像聽到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前排觀衆席，阿麗望着制片人和導演勾肩搭背離去的背影，整個人都不好了。
“劇本嘛，你還真以爲。”
廖文傑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小小一間攝影棚，竟能有卧龍鳳雛兩位大才，可惜生不逢時，有千裏馬而無伯樂，晚上二三十年，必是金牌無疑。
按渣男守則，直播間這種有鏡頭的地方，他是不會出現的。
可阿麗手裏剛好有兩張票，鬼王達又希望他來現場給何金銀打氣，推托不掉，索性就過來了。
好在問題不大，廖文傑憑借優秀的口才說服導演，鏡頭切換時不會出現他的畫面。
至于阿麗手裏爲什麽會有兩張票……
能一次拿出兩張，說明林某也是下了大決心的，挺不容易，這裏就不點名道姓追加二次傷害了。
擂台上，裁判‘奔雷手’文泰來理了理領結，朝廖文傑遞去一個眼神。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
距離直播開始還有倒計時一分鍾，兩位選手已經離開各自的休息室，做最後的出場準備。
林斌暫且不提，何金銀這邊身披白色戰袍，正在做着熱身運動。
原本是一件藍色戰袍，榮記冰室的老闆友情贈送，戰袍後的廣告位排滿，是快餐店的訂餐熱線。
鬼王達見狀，直接将這件戰袍摔進了垃圾桶，将早就準備好的白色戰袍拿出，上面有三傑靈異咨詢公司的服務套餐和電話地址。
擺事實，講道理。
這一個月以來，廖文傑出錢又出力，是最大贊助商，榮記冰室那群人隻會蹭吃蹭喝蹭嫖，一件人事沒幹，廣告位放空也輪不到他們。
“各位觀衆，歡樂今晚之歡天喜地擂台夜現在開始！”
全場燈光熄滅，隻留一道打在主持人身上，他揮手引導鏡頭指向通道：“首先出場的，是霓虹空手道斷水流大師兄，外号‘人間兇器’！”
林斌雙手抱肩走出，一束燈光打來，五官陰影輪廓明顯，望之殺氣騰騰。
他下意識瞥了眼觀衆席，見依靠在廖文傑肩膀上的阿麗，不由得殺氣更甚。
公仇加私恨，今晚他要打爆何金銀。
“阿銀，馬上輪到你上場了，第一次參加比賽就遇到直播，對手還是斷水流的大師兄，是不是很緊張？”
在主持人介紹林斌的時候，鬼王達在通道口爲何金銀做心理輔導：“緊張很正常，第一次都這樣，師父我當年第一次的時候，也是在衆目睽睽之下，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
“師父，你在說些什麽，我怎麽聽着有點不對呢？”
何金銀瞪大眼睛：“另外，我一點也不緊張，傑哥都告訴我了，裁判、評委、解說、主持都是自己人。”
他不僅不緊張，甚至還有點小興奮。
“阿銀，趁比賽還沒開始，我必須糾正一點，你這種想法是錯誤的！”
鬼王達表情沉重道：“剛收到的消息，情況有變。”
“什麽？！”
見鬼王達一臉嚴肅，何金銀不禁有些慌了，唯恐劇本出了問題，有人在台上打假拳。
“觀衆席不對勁，節目組把門票都送給了評委，所以現在觀衆也是我們的人了。”
“啊這……”
何金銀一臉茫然，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探頭向外一看，疑惑道：“師父，消息靠譜嗎，怎麽大家都殺氣騰騰的？”
“空手道踢場子，殺氣是沖着大師兄去的，你慌什麽！”
鬼王達拍拍何金銀的肩膀：“怎麽樣，現在是不是一點也不緊張了。”
“本來就不緊張。”
何金銀小聲BB，剛好主持人介紹完大師兄，便跟着鬼王達一同走了出去。
“接下來出場的，是中國古拳法傳人何金銀，他的師父魔鬼筋肉人曾号稱‘空手道克星’，和斷水流一派恩怨糾纏，大家仔細看他那條瘸腿，就是大師兄的師父打斷的。”
“今晚這場擂台賽，大師兄主動挑戰何金銀，中國古拳法再戰空手道斷水流，被視爲恩怨延續的一代……”
“不過據本台記者所知，何金銀剛拜師一個月，之前靠送外賣爲生，對武功一竅不通，格鬥方面和大師兄有天差地别，兩派的恩怨極有可能會在今晚落幕。”
主持人不是很會說人話，但他絕不會失業，幾句話就讓電視機前的觀衆期待了起來。
叮~~~
“第一回合開始！”
擂台上，何金銀穿着那身高達五百塊港币的昂貴功夫服，在鈴聲敲響的瞬間，背對林斌吹起了口哨。
林斌一步踏前，望之愣在原地，糾結這是什麽戰術，以逸待勞、聲東擊西、空城計、苦肉計、走爲上計？
再一想這些天何金銀花天酒地，出沒于風月場所的報道，明顯是有陰謀。
不過，實力懸殊，縱有陰謀詭計也不用怕！
林斌又是一步踏前，來到擂台中央，這時場邊的鬼王達咧嘴一笑，一副奸計得逞的壞樣。
林斌躊躇不前，直播播出事故，制片人急忙讓鏡頭轉向兩位解說，收了紅包的二人從懷中摸出一本曠世奇書，當場念了起來。
“大師兄嬌喘一聲倒在了何金銀懷裏，隻見他眼如媚絲，溫潤的雙唇微微張開，還噴出有如蘭花一般的香氣。”
林斌：（）
“面對這等猛漢，何金銀樂不思蜀，隻覺大師兄的皮膚白若冰雪，軟綿綿的捏在手上好像棉花糖一樣舒服，然後他就摸到了一坨……”
“喂，你在說些什麽，你手裏拿着什麽東西？你會不會解說啊！”
林斌怒不可遏，大半月前，他打電話回師門，拍着胸脯保證會寄錄像帶給師父，這一番解說下來，他以後也不用回斷水流了。
“好了好了，看在我的面子上，這次就算了。”何金銀上來打圓場。
“你當然無所謂了，被摸的又不是你！”
“……”
擂台上吵作一團，解說直接将書扔上台，在第一回合鈴響後，被鬼王達順手撿了回去。
沒别的意思，歐美專區逛多了，想換換口味，研究一下古典文化。
場下，觀衆席。
“傑哥，這場比賽看起來怪怪的，要不我們先退場吧。”
“怎麽，才八點而已，你就急着打比賽了？”
“哪有！你好壞哦，淨說一些人家聽不懂的話~~”
……
叮~~~
一分鍾休息結束，第二回合開始。
意識到自己被騙了的林斌怒氣值刷滿，上前便是……看到了鬼王達陰不陰陽不陽的冷臉，以及他手裏的一塊石子。
随着鬼王達将石子朝天一扔，林斌的視線也跟着看了過去，燈光刺眼，他微眯雙目，緊接着便是一顆石子掉落在頭頂。
他探手接住，面露不屑笑容，将石子擺在文泰來面前：“裁判，下面的那個瘸子拿石頭丢……”
“咦，你手上爲什麽會有石頭？”
文泰來抄起石頭扔到場外，不悅道：“擂台禁止攜帶殺傷性武器，石頭也不行，一次警告，第二次就罰你出場。”
“？？？”
林斌目瞪口呆，猛然瞥見鬼王達手裏抛着折疊刀，朝其一指，大聲告狀：“裁判你看，死瘸子拿着一把刀抛來抛去，肯定是打算用來插我。”
文泰來視線看向别處，不耐煩道：“大哥，他在台下抛，和你台上有什麽關系？且不說沒插到，就算他插了你，自然會有法律制裁他，你有什麽好怕的？”
“你這個裁判，你有問題，你在包庇對面。”
林斌面露怒色：“我知道了，你們是一夥兒的，合起來針對我！”
“怎麽可能，就算我和對面是一夥的，那邊還有四位評委，就算四位評委也是，還有這麽多現場觀衆。”
文泰來搖搖頭，一副被打敗的樣子：“光天化日之下，這麽多雙眼睛看着，你還怕自己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嗎？”
林斌：“……”
貌似有點道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