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清寺。
降龍挑着一根竹竿走在前面,竹竿末尾的長繩上吊着雞腿,以食物爲誘惑,将伏虎一路釣了過來。
廖文傑跟在最後,嘴上說着拒絕,身體還是很誠實湊了過來。
“嘿嘿嘿,傑哥,我就知道,你心懷慈悲,又和我佛有緣,肯定會幫我的。”
降龍眉頭一挑,他全身法力留在天庭,現隻取回了轉世前的記憶,雖說超凡脫俗的境界讓他以凡人之身施展一些神通,但凡軀就是凡軀,有些事心有餘而力不足。
有一尊陸地神仙跟在身邊,可以省去他很多麻煩,就算上面偷偷下黑手,隻要不是臭不要臉以真身降臨,來多少都是白給。
畢竟是陸地神仙,神通廣大足以位列仙班,差的隻是一紙調令罷了。
而且看廖文傑的樣子,走的不是修行養性的路子,佛道雙修吃得很開,去哪邊做護法都綽綽有餘。
“你想多了,我幫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
廖文傑搖搖頭,他來國清寺是爲了見法空住持,有幾個問題要問清楚。
上次提問的時候,老和尚支支吾吾,轉着圈和他打啞謎,這次無論如何都要講個明白。
有一說一,這些問題不解決,廖文傑真不敢插手降龍羅漢和神仙們的賭局。
就這次的煉心之路來看,法海肯定不是主角,憑良心,講道理,法海僅是路走歪了,本質上是個好和尚,不會也沒資格做底關BOSS。
兩條蛇就更不可能了,雖然她們的道行很深,手段也不差,屢屢讓廖文傑置身險地,但這點磨難,他咬咬牙也就挺過來了,精英小怪不足爲慮,評不上BOSS的職稱。
想來想去,主角隻能是降龍,哪怕是看臉,廖文傑也傾向于這一結論。
現在問題來了,降龍在天上到處得罪人,豪言立下賭約,下凡改變三個九世倒黴蛋的命運,這麽大的局,廖文傑掂了掂自己百十斤的金身,很有自知之明表示跟不起。
可話又說回來了,煉心之路的局這麽大,把他扔進來意義何在?
百思不得騎姐,廖文傑沉吟片刻,決定問問法空住持,如果能準确回答他幾個問題,那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沒錯,就是這了。”
踏入國清寺大門的瞬間,降龍便敏銳察覺到若有似無的血脈相連之感,多年前,他輪回修成了一具金身,就在這間國清寺。
嘭!
一縷白煙炸開,地下鑽出一個手持桃木杖的老者,高瘦清癯,一看就很有涵養。
“老兄,你終于來了,我等你好久了。”老者上前抓住降龍的手腕,拽着他便往大殿方向走去。
“大哥,你誰呀?”
“我是這裏的土地,奉命守護你的金身,現在你來了,我的任務也結束了。”
土地公如釋重負,使了個障眼法,帶降龍從大殿走入,一路溜到後殿,悄聲指着最中央花團錦簇的一具金色屍骸。
坐化金身,肉身舍利,千萬年不腐不壞。
降龍對視金身,枯坐屍骨緩緩擡頭,上下颚張開,咔吧咔吧阖動,似是正在和他交談。
“妙啊!”
降龍眼中爆開一團金光,猛地甩甩頭,将眼中金光抛開。
有這具金身在,可保他肉身不滅,自由穿梭三界,再有一尊免費的陸地神仙充當護法,不管來什麽陰謀詭計,他都無所畏懼。
降龍得到金身,土地公任務完成,抹了把頭上的汗水,原地打晃鑽入地下,餘留一道青煙升起。
降龍揮手和其告别,正打算離去,發現身上的障眼法消除,再看大殿正中央的觀音大士佛像,雙手合十拜了一拜。
法空住持從角落裏鑽出,驚訝道:“咦,你不是修緣嗎,什麽時候過來的?”
“原來是法空住持,太好了,我正要找你呢!”
降龍搓着手上前,一把攬住法空的肩膀,一副大家很熟的樣子:“說來話長,所以我長話短說,你認識的李修緣已經不在了,他是降龍羅漢轉世,也就是我,我就是降龍。”
“啊……”
“這次我下凡是爲了辦幾件關乎蒼生的大事,至于是什麽事,你就不用管了。”
降龍揪了揪法空的長眉毛:“看你這副模樣,資質平常,将來肯定沒什麽大作爲,念你在國清寺吃齋念佛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給點面子,喊你一聲師父,怎麽樣,是不是很夠意思?”
“……”
法空擠擠眼,左眼懵逼,右眼迷茫,邊上小和尚們怒視降龍,對其瘋言瘋語忍無可忍。
“住持,他是瘋子,不用理他,趕出去就行了。”
“可我覺得他說話條理清晰,不像是瘋子,而且在他很小的時候,我就很欣賞他了。”
法空笑了笑,對小和尚說道:“去,那一件僧袍過來。”
“好的,住持。”
小和尚低頭離去,心有憤慨,不想便宜冒充降龍羅漢的李修緣,便從雜物間裏取來了一件破破爛爛的僧袍。
“完美!”
降龍見之大喜,雙手接過披在身上,穩了穩又髒又臭的僧帽:“師父,按照咱們這的慣例,你給我取個法号吧。”
“看你瘋瘋癫癫的,就叫濟癫好了。”
“好名字,要不是師父你法力稀疏平常,我都要懷疑你是大佬轉世了。”
降龍……不,現在應該叫濟癫才對,笑呵呵摟住法空的腦殼,按在懷裏拍了拍,對自己的造型和法号無比滿意。
嘭!!
就在這時,一片哀嚎傳來,隻見國清寺門口,跌跌撞撞跑進來幾個乞丐。衣衫褴褛,鼻青臉腫,原本個個孫長老,現在距離二師兄隻差一個沙師弟。
随之而入的,是一群五大三粗的壯漢,爲首的黑袍男子長發披肩,雙眉火燒燎繞,十足的惡人之相。
九世惡人袁霸天。
“嘶嘶,要不要這麽好運,九世惡人主動上門了。”
濟癫望之大喜,餘光瞥到乞丐群裏,有一個資質特别出衆,生來就該是乞丐命的邋遢乞丐,又是一團涼氣入口:“九世乞丐也在,簡直不能再好了,這把穩了!”
“袁霸天!!”
和濟癫不同,寺裏的香客們看到袁霸天以及一衆走狗,吓得臉色蒼白,護住自己妻女,盡數朝寺院後門跑去。
“哈哈哈,哪裏走,全部都給我留下。”
袁霸天大手一揮,懶得搭理臭乞丐,讓小弟們沖進大殿,他要在觀音像前求幾個孩子。
這一年來,他每天不是被人扁,就是在被人扁的路上,一世惡名喪盡,幾乎淪爲茶餘飯後的笑柄。
但是沒關系,這麽多次都沒把他打死,對方明顯心有顧忌,既然如此,他也沒什麽好怕的了。
今天,傷勢養了七七八八,他便迫不及待招來座下走狗,欲要重振袁霸天可止小兒啼哭的兇名。
和尚們吓得緊閉殿門,濟癫則搓着手上前,一人擋住袁霸天和他的走狗。
“臭和尚,你……我哔,你怎麽這麽臭?”
“不臭怎麽叫臭和尚,施主你說是吧?”
濟癫挑挑眉,笑容無比慈(yin)悲(dang),換成别的和尚,這張笑臉可能會很出戲,可他卻能完美駕馭,讓人覺得他是個高僧的同時,還覺得他欠扁至極。
“MD,笑得比老子還醜,給我扁他!”
……
大殿裏,法空住持蹲在門前,小心翼翼探頭向外看,見濟癫一個人包圍一群惡漢,使出佛門物理慈悲渡人法,微微搖頭,念了聲佛号。
“大師,是不是覺得有點難?”
廖文傑從梁柱後走出,站在法空旁邊,朝濟癫努努嘴:“我聽說修緣是降龍羅漢轉世,在天庭和人打賭,下凡渡九世惡人、九世乞丐、九世野雞,也不知道能否成功。”
“阿彌陀佛,世間已沒有李修緣,或者說從來就沒有李修緣。”廖文傑面前,法空就不裝了,直言表明知道這麽一回事。
“大師,别演了,我知道你是誰。”
廖文傑小聲道:“恕我直言,這位降龍羅漢急公好義,性子有點操之過急,雖然他一心向人,卻又小看人心,這次賭局怕是要輸啊!”
“有廖施主在,濟癫有驚無險,無慮也。”
“此言差矣,廖施主一介凡人,能幫法海已經是極限了。”
廖文傑小聲BB道:“大師,你看這漫天神佛,再看廖施主,小小一粒螢火之光,在地面上或許可以耀眼奪目,放到天上就不行了,他憑什麽和皓月争輝?”
“施主無需憂慮,此天非彼天,此仙非彼仙。”法空意味深長笑了笑。
“還是那句話,世界有多少世界,仙佛又有多少仙佛?”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施主認爲隻有一個,那便隻有一個,施主認爲有無數個,那便有無窮無盡個。”
法空雙手合十:“好比貧僧,是無相,是法空,也是有相,也是無限。”
“聽不懂,請說人話。”
“施主,你有大智慧,已經懂了。”
法空笑了笑,指着窗外的濟癫:“他心有迷障,此番下界雖是渡人,實則是在渡己。廖施主能者多勞,既已渡了法海,那就麻煩也給濟癫一張船票吧!”
“大師,你懂我的,想上貧道的船,要先買票才行。”
“船票就在濟癫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