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亦繡抿嘴笑起來,梁大叔一貫會說話。不過,這話她愛聽。她擡頭望了他一眼,故意說道,“口是心非。剛才還說要穩的,現在又說願意了。若是站了這個隊,對你家裏有危險咋辦?”
梁錦昭垂着的右手一下子抓緊了她的手,見她沒有掙脫,心中暗喜。邊走邊說道,“不會有危險。皇上聖明,又隻有太子一個獨子,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太子天賦異禀,得餘先生教導,又在民間長大,知道百姓疾苦,知道百姓最想要什麽。這樣的人以後坐了天下,是百姓之福。”
錢亦繡又嘴硬道,“你的意思是,如果太子還有兄弟,還處在奪嫡的漩渦,你就不會娶我了?皇上正當壯年,再生幾個皇子也不一定。”
梁錦昭又笑道,“你放心,翟首輔、付閣老、謝大人、趙大人這些股肱之臣都心儀太子。到目前爲止,朝中還沒有對太子不利的勢力。再說,你這麽聰明,我又這麽能幹,咱們也能力所能及地幫助太子啊。”
錢亦繡被逗笑了,又道,“那我不聰明,是個蠢的,你就不娶我了?”
梁錦昭站下,擡起左手輕輕給了她個腦崩兒,笑道,“傻,我心悅的,就是那個鬼精聰慧、心思通透,幾歲就有賊多心眼的小妞子。是個蠢的,誰還娶。”
這話又不中聽了。雖然知道的确是那個理兒,錢亦繡的嘴還是嘟起來。
此時,他們正好停在幾棵柳樹之間,垂下的柳枝随風飄蕩,也擋住了别人的視線。梁錦昭看着那紅紅的小嘴心癢難耐,說了句,“你就是蠢的,我也娶。”然後,俯身低頭快速地親了一下錢亦繡的紅唇。親完後,趕緊紅着臉扭頭看向别處。這是他長這麽大第一次親女孩子,緊張地心都快跳出來了,但右手依然沒舍得放開她的小手。
錢亦繡冷不防被人親了一下,這是她兩輩子第一次被男人親。當然,被幾歲的熊孩子朱肅錦親過幾次除外。
自己的初吻就這麽被奪走了?沒有玫瑰花,沒有甜言蜜語,甚至連一點都準備沒有!
她愣愣地有些發呆。
從上輩子起,錢亦繡就無數次幻想能把自己的初吻獻給尚青雲。希望他先送她一把玫瑰花,說些“我愛你,我會生生世世愛你”之類的話,然後用手捧起她的臉,深情凝視片刻後,再輕輕吻下去,由淺入深。
她喜歡這樣的初吻,浪漫,舒心,溫柔,刻骨銘心。
可惜,她直到死都沒能如願。後來,她想自己也夠貪心夠蠢的了,連一世都不給她,不,連曾經都不給她,還想生生世世。
這輩子,她也想過。她覺得,古代男女的初吻絕大多數都會在洞房裏完成。紅燭下,羅帳邊,身穿大紅袍的新郎說着“我心悅你”的誓言,一吻傾心……
她最害怕,也最不願意的,就是像江爹爹和小娘親那樣,先寬衣解帶,再“親親我我”。她不喜歡那樣,太直接,太“坦誠”了。
沒想到,上面的幾種情況都不是,竟然這樣被人偷香了……
錢亦繡正遺憾初吻不是照着劇本來的,愣愣地有些反應不過來。梁錦昭還以爲她生氣了,趕緊回過頭來低聲解釋道,“繡兒,你别生氣,我不是有意輕慢你。我是真心悅你,我,我太着急,有些等不及了……我,我這麽大歲數還沒親過小娘子,就,就,就,就,就情不自禁……”
錢亦繡擡頭看到梁錦昭的臉紅得像猴哥,眼睛不安地看着她,鼻尖上也冒了汗,說話嗑嗑巴巴,遠沒有她鎮定。
壞阿姨有些好笑,在古代,這麽大的處男可不好找。想想當初的小爹爹,還是鄉下娃,對那些事情都無師自通。梁大叔這麽大歲數還如此,也難爲他了。她掂起腳尖,在他的臉頰上點了一下,就掙開他的手,快步往回走去。
梁錦昭見錢亦繡沒有生氣,還回應了他一下,喜極,急走幾步攆上她。若不是現在已經沒有了遮擋的樹木,他一定會把她拉住,再親親她。剛才太緊張,太快,沒什麽感覺。
在湖另一面的梁高很自覺地沒有跟着他們。見他們走進柳樹蔭裏一下下,錢姑娘就快步走出來,世子爺也緊跟在後走出來。
梁高直搖頭。世子爺别的什麽都精明,唯獨搞女人方面,不是一般的遲鈍和笨拙。剛出師時是沒開竅,後來開竅了,心裏就一直惦記錢大姑娘,心心念念等着錢姑娘長大。現在好不容易等到錢姑娘及笄了,他們也定親了,最起碼,也要在柳樹蔭裏多呆一下下啊。這麽短的時間,世子爺肯定連錢姑娘的一根頭發絲兒都沒碰到。看來,還是在寺廟裏呆久了,戒色戒久了。
梁高上年就成親了,媳婦也懷了孕,所以對那方面很是有些心得。也對主子那方面的表現很有些怒其不争。至此,他有了一個感悟,人就不可能樣樣強!
錢亦繡和梁錦昭來到湖的這一側,錢亦繡直接向垂花門走去,梁錦昭也跟上去。梁高看他們兩個都是臉色绯紅,步履匆匆,還想跟着侍候。梁錦昭一瞪眼,他便沒敢跟着了。
走在去梅院的路上,此時陽光已經非常熾熱了,小路上少有擋蔭的樹木,曬得人睜不得眼睛。
若平時這個時候出來,丫頭們會爲錢亦繡打傘遮陰。但今天沒有丫頭跟着,錢亦繡隻得用帕子擋在前額上。
梁錦昭趕緊低身在荷塘裏摘了一片碧綠的大荷葉,舉着幫錢亦繡擋陽光。
錢亦繡伸手接過荷葉,自己舉着。
她穿着一身淺绯色的紗襦裙,纖細婀娜。由于舉着荷葉,袖子滑落下來,露出一截如玉般潔白的小胳膊。美麗的臉龐被陽光照得如三月桃花般粉嫩,還有長長的黑色睫毛不時地呼扇幾下,讓梁錦昭看得心跳加快。
梁錦昭低聲說道,“繡兒,咱們明年就成親,就一直能在一起了……”
是的,梁錢兩家定了明年二月他們成親。錢亦繡的心裏柔柔的,如這夏日的和風,她低頭沒講話。跟梁大叔認識這麽久了,雖然一直知道他是個好男人,自己嫁給他比嫁給别人強得多。但是,她真正對他有了異樣的感覺,好像是在去洞天池的路上。他無微不至的關懷和體貼,讓她覺得這個男人是古代男人中的奇葩,也她這輩子最好的依靠。
想想自己還是真悲摧,兩輩子的人了,這還是她第一次戀愛,剛剛也是第一次被男人親。
雖然隻是蜻蝏點水地親了一下,也是自己兩世爲人的裏程碑呀。
窩在蚌殼屋的珍珠娃實在忍不住吐槽了,“娘,你的小心肝在幹嘛呢,撲通撲通猛跳,比洪鍾的聲音還大,把人家的耳朵都快震聾了。”
錢亦繡的臉更紅了,拍了一下胸口說,“胡說什麽呢,讨厭。”
珍珠娃又說起了梁錦昭,“梁大叔,你的臉皮兒太薄了,才親了我娘一下下,臉就紅得像猴哥。”
錢亦繡氣得又拍了蚌殼一下。
梁錦昭匪夷所思地說,“你懂得還真多,神仙也,也那個?”
珍珠娃老練地說,“傻,不那個,哪裏來的七仙女兒……”
真是越說越不像樣,錢亦繡用手把蚌殼抓住,讓他的聲音傳不出來。
梁錦昭有些瞠目結舌,搖頭道,“這,這孩子……”
來到梅院,錢三貴還在廊下編着草席子。
梁錦昭過去躬身施了輩禮,笑道,“錢爺爺編的草席最好,厚實又平滑。上年你送我爺爺那床,他今年還在用。”
錢三貴聽了極高興,直說喜歡就好,今天再送給他們兩床。
明兒十分喜歡梁錦昭,聽說他來了,忙跑了出來,舉開胳膊大叫道,“梁大叔,舉高高。”
因爲梁錦昭個子高手長,舉得比其他人都高,所以明兒喜歡他舉。
梁錦昭先還笑,一聽他叫“梁大叔”,又不樂意聽了,說道,“又亂叫,不舉了。”
明兒跳着腳嘻嘻笑道,“叫錯了,叫錯了,是梁大哥。”
梁錦昭聽了,才笑着把他舉起來,舉得高高的。
之後,梁錦昭在梅院吃了晌飯,還陪着錢三貴喝了兩盅酒,走時帶了兩床草席子,一籃子金蜜桃。
他下晌就要回京。
他們幾人繼續在莊子裏過着平平靜靜的生活。
玻璃工場和荷塘已經走上了正軌,一般不再需要錢亦繡插手。隻是遇到重要的事情,才會禀報她。所以,她在這裏的日子也是極其輕松悠閑的。
有時錢滿朵和李阿草會來梅園玩玩,有時在西津縣的吳慶書會領着孩子來看看他們。
梁錦昭會在逢九那天晚上出京,夜裏趕到蘭院,第二天來梅院玩半天,吃完晌飯再玩一會兒後又往京城趕,要趕着第二天上衙。
江爹爹也會來,他們是輪班,不見得是逢十休沐,也是十天來住半宿,玩大半天。
所以,他們幾個人在這裏一點都不寂寞,也知道京城發生的事情。
錢滿亭的家具全做好了,該置辦的嫁妝也都置辦好了。其實,在京城隻是做些小件的家具,架子床、大衣櫥等大件家具在冀安就做好了。來京城後,又去霍家量了新房,做些小件的。
現在,錢家也在給錢亦繡準備嫁妝,做家具。紫檀木的撥步床、大衣櫥等家具也是從上年就開始做了,這些家具都會提前做。至于其它嫁妝,早就開始準備了。
聽說,皇上封了新娶的趙家女爲淑妃,這個上升速度真夠快的了。據說,趙家女年方二八,美麗柔媚,賢淑有禮,極得皇上寵愛。
現在皇上有四位妃子,兩位婕妤,四位才人。跟其他皇上比起來,乾武帝的女人不算多。除了這位趙淑妃,還有一位蔣婕妤和王才人是新人,其餘五個都是原來甯王府裏女人的。
但錢亦繡想想去逝的元後,總爲她不值。
還聽說,朱肅錦的同胞大姐,多年前遠嫁廣東的大公主朱佳柔倩前段時間薨了。早聽說朱佳柔身子不好,嫁到廣東後就再也沒回過京,連皇上登基大典都沒來賀。現在卻是死了,也真夠可憐的了。
之前聽朱肅錦說過幾次,想等這個同胞姐姐身子骨好後,接來京城享享福。他這位大姐也是個苦命人,生在甯王最不得勢的時候,後來甯王夫婦去了北地,她和二妹留在京城。哪怕有太後照拂,但也是寄人籬下,長大後被葉貴妃指婚嫁去了廣東。
這件事是江爹爹來說的,說皇上知道後極是傷心,都流淚了。聽派去的禦醫回來說,大公主極瘦,好像是早年坐月子沒坐好,敗了身子。皇上震怒,讓徹查……
死了徹查有屁用!錢亦繡腹诽不已。
想想朱佳倩,錢亦繡同樣爲甯王妃不值。給女兒起了這個名字,當初一定也寄予了美好的願望,希望她優秀美麗。但命運多舛,流落在外,最後年紀輕輕就死了。
還好甯王妃先去了,否則聽了這個噩耗還不定得多傷心。但願她們母女能夠在天上團聚,或是來生重新做母女。
這天下晌,天氣有些陰沉,看着要下雨,卻又沒有下雨。錢亦繡和小娘親、明兒靜兒送江爹爹回京城。他們站在門外,直到看不到江爹爹的背影後,幾人才收回目光。
每次送江爹爹,小娘親的眼圈都會紅,靜兒也會癟着嘴要哭不哭。
其實,最幸福的還是小娘親。江爹爹專情,除了工作外,一心一意地老婆孩子熱炕頭。
錢亦繡抱起靜兒正哄着,遠遠看到潘守福的婆娘潘大娘推着嬰兒車在遠處散步。
一看到她,錢亦繡笑起來,對靜兒和明兒說道,“走,咱們看漂亮小寶貝去。”
兩個小人兒跑在前面,錢亦繡扶着潘月向潘大娘走去。
嬰兒車是錢亦繡送給潘大娘的。那個漂亮小寶貝就是傑克和潘莺的孩子,取名傑倫。孩子剛剛兩個月,漂亮得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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