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家,也正式晉升爲京城新貴。即使依舊帶了個“鄉”字,卻不是誰都能随便嘲笑的人家了。
錢家人早就知道會給錢三貴進升鄉恩侯,但沒想到,居然還能承襲三代。這個爵位,能夠傳到明兒這一代。
而且,也沒想到能給錢亦繡賜封縣主。縣主,那是郡王的女兒才能受的封号,就是公主的女兒,也要破例才能封賞。
那些田地、錢财,雖然在錢家眼裏不算多,但也皇上對錢家的恩寵啊。
除了知情人,所有的人都以爲皇上是在感謝錢家對太子殿下的養育之情。覺得給錢三貴一個侯爺的頭銜已經夠意思了,怎麽還會給錢家孫女縣主的頭銜呢?有些過了。但是,也隻是心裏想想,不敢說出來。
錢三貴自從接了旨紙,一直有些蒙,眼圈一直都是紅着的,嘴裏不停念叨着,“皇恩浩蕩,皇恩浩蕩……”
他激動啊,沒想到一個泥腿子,還能當侯爺,還能夠傳給兒子、孫子,孫女也成了縣主。
錢老頭的眼圈也一直是紅的,他倒不是激動的,他是失望的。他想不通,在鄉下時,他沒有虧待錦娃呀,怎麽會連孫女孫子都有搞頭,唯獨沒有他呢?
吃席的時候,老頭喝悶酒多喝了幾杯,又看到客人們都在向錢三貴、錢滿江敬酒,實在忍不住了,失聲痛哭起來。邊哭還邊大着嗓門沖朱肅錦說,“錦娃,太子,你小時候太爺對你可是好了,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攢了大錢兒給你買雞蛋吃……”
錢滿江吓壞了,他趕緊跑過去把老爺子安撫住,又笑着跟客人們解釋說,“我爺是激動的,家裏有這麽大的榮耀,他老人家高興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錢四貴也來幫忙,兩人連扶帶拽地把老頭弄走了。
朱肅錦有些紅了臉,他也不是針對錢老頭,實在是不好給老頭封号。他和皇上感謝錢老太多年對他的疼愛,才給老太太封了侯夫人。就是他們不給,錢三貴也可以給老娘請封诰命。可是錢老頭,他是錢三貴的父親,若要封,至少要跟錢三貴一樣高。跟錢三貴一樣,别說皇上不願意,連朱肅錦都不願意。不好給,也就隻有不給了。
錢滿江把老頭送回了院子,錢老太正在高高興興地撫摸着侯夫人的鳳冠霞披。老太太因爲身子不好,接完旨就回來了,沒有陪着女客吃飯。
老頭一看鳳冠霞披,更酸了,豎着眼罵起來了老太太,“瞧你那樣,嘴都歪了,還能當侯夫人。可是我,辛辛苦苦一輩子,兒子孫子,婆娘兒媳婦孫女,這些人都有封号了,唯獨老子還是白身……”
錢滿江打斷了他的話,氣道,“爺爺,你老人家不怕掉腦袋,還要爲孫輩們想想。皇上做事,豈能是你挑理的?還有,以後要時刻記着,太子的太爺爺是皇上的祖父,不是你!”
當今可不比先皇,若是大臣說的有理,就是當面罵先皇,他都不會去計較,可當今的脾氣就要大多了。錢滿江實在怕老爺子惹禍。
老太太如今也不怕他了,反唇相譏道,“你個死老頭子,黃湯灌多又開始八說胡道了。我歪嘴咋了?我歪嘴咋了?我歪嘴了,還是侯夫人。氣死你個老邦子!”
老爺子不敢跟孫子頂嘴,又跟老太太吵道,“屁的侯夫人,還不是皇上偏心眼兒,才讓你個老太婆強壓了我一頭。信不信,老子明兒就去讨個小妾,氣死你個歪嘴老太婆!”
錢滿江氣極,粗着嗓門吼道,“爺還在混說,這話若是被有心人聽到上告朝庭,咱們一家都會被收進大牢。我看,把留爺在侯府,實在是害了你。”又對錢四貴說,“四叔,你回冀安的時候把爺帶着,送他回花溪村的大伯家。”
老頭吓得趕緊捂上了嘴,忙道,“爺不傻,爺不會拿到外面說。”
“在家裏也不能說,若咱們家有被政敵買通的下人,照樣能把這些話說出去。”錢滿江說道。
說完,錢滿江就去陪客,讓錢四貴把老頭看住。送走客人後,錢滿江又過來給老爺子做工作,連吓帶舉例說明,直到老頭吓得雙腿發抖,保證再不說皇家的事才罷。
第二天天還沒亮,錢滿江就把錢亦善送到潘家,讓他跟潘陽一起去松攀書院。以後,他就在那裏生活學習,休沐的時候,再回錢家住一天。
王壽則領着錢四貴去看宅子、鋪面和田地,錢老頭打扮得油光水滑去茶樓喝茶聽書,錢滿霞和錢亦繡領着王氏和錢滿亭、錢滿坡去街上逛了一天。主要是給錢滿亭買嫁妝,首飾、料子、擺件這些,京城要比冀安好得多。但是,價格也貴得多。
看到王氏每次掏銀子都咬咬牙,最終還是掏出去。錢亦繡直搖頭,這個女兒嫁得,四房的家底肯定都得填進去。哪怕這門親事是高攀,也不至于“舉家”嫁女兒啊。
看錢滿亭雖然感動得眼圈發紅,不時說着“謝謝娘”之類的話,也沒阻擋她老娘買這麽貴的東西,錢亦繡十分不贊同。暗道,若是自己,肯定不舍得讓娘家把整個家底都拿出來給自己置嫁妝。
回到家裏才知道,四房不隻是舉家嫁女兒,是“舉債”嫁女兒。
聽錢三貴和吳氏說,錢四貴在船上的時候,就跟錢三貴借了一千兩銀子。
吳氏說,“這幾年,四房省吃儉用,能攢到兩千兩銀子就不錯了,夠啥?”
在京城,一個地段偏僻的三進宅子至少都得八百兩,買個口岸不怎麽樣的小鋪子也得五百兩,兩百畝地至少要一千兩,這些加起來就是兩千多兩。還有首飾、衣裳、料子、擺件、家具、壓箱銀子……
老天,除了宅子不給錢滿亭陪過去,陪過去的東西至少要二千多兩銀子。
錢亦繡打趣道,“我爺不知道他們會陪嫁這麽多吧?”
吳氏笑道,“你爺最關心的是你四叔把沒把點心齋的股份陪過去。知道沒陪股份,也就撂開手了。”
錢亦繡又說道,“在京城,一些勳貴之家嫁庶女,也就兩千兩銀子。四爺爺這樣,得不償失。況且,霍家又不是不知道四房的情況。陪嫁得再多,霍家還能把亭姑姑看成官家小姐?”
錢四貴歎道,“在船上時,我也跟你四爺爺說了,他的年紀也不小了,不應該再那麽苦自己了,再說還得爲坡小子想想。可你四爺爺說,高攀上這門親不容易,又怕亭姑進門受委屈。覺得多置些嫁妝好看,面子足。我就想着,等亭姑出嫁的時候,那一千兩銀子就當我送的禮,不要了。”
錢亦繡一直覺得錢四貴挺好,當初她當鬼時看得清清楚楚,說服錢三貴兩口子去買媳婦的,就是錢四貴。錢滿亭除了虛榮些,還有些小自私,人也不讨厭。
便說道,“要讓霍家高看亭姑姑一眼,還有别的法子,幹嘛非得用錢去砸呀。爺就讓亭姑姑從咱們侯府出嫁,讓人看看,咱們侯府以後就是亭姑姑的倚仗,将來亭姑姑也能把咱家當成娘家走,比他們陪送再多的銀子都管用。”
錢三貴一想,也對啊。在侯府出嫁,還會有許多有勢力的人家到賀,這或許是初到京城的霍家更願意看到的。便點頭笑着說,“極是,還是孫女聰明。”
晚上,錢四貴回來了,臉色有些不好。京城的東西再說便宜,也比冀安貴得多。
錢三貴把他叫到側屋,說了讓錢滿亭在侯府出嫁的事。錢四貴聽了喜極,若是這樣,不僅亭姑的臉面有光,身價被擡起來了,也能省下買宅子的銀子。笑道,“謝謝三哥,這樣再好不過。在三哥家辦喜事,肯定會花不少錢,這錢我出。不好意思讓三哥一家勞累了,還掏銀子的理兒。”
錢三貴擺手笑道,“還用你給啥銀子,三哥家如今不缺這點錢。原來我還想着借給你那一千兩銀子不要了,現在就用這些銀子辦事,剩下的給亭姑添妝。”
錢滿亭在侯府出嫁,面子是足足的了,錢四貴也不會傻到再把家掏空了給錢滿亭置嫁妝。就決定給她陪嫁一百畝田地,二百兩壓箱銀子,再加上家具、首飾等物品,一共是一千二百多兩銀子,他家整個家底的一半。
沒有那麽大壓力,人的精神也好了許多。
錢四貴一家在置辦嫁妝的同時,梁家和錢家也開始忙碌。雖然是賜婚,除了納采,其餘五禮都得走。
五月,京城也經曆了最殘酷的時刻,就是五皇子一黨全部“煙消雲散”。
五皇子妃王氏蛇蠍心腸,迫害皇家子嗣,鼓動五皇子造反,被賜鸠酒,死後挫骨揚灰,讓她永世不得超身。幾天後,在五皇子最後一個兒子患病夭折後,五皇子也懸梁自盡了。死訊沒有馬上公布,而是第二年公布的。當然,這是後話了。
而王家、崔家、晉家、謝家,以及其他五皇子的骨幹犯謀逆罪、迫害皇家子嗣罪證據确鑿,人數逾千,包括嬰孩,于五月十五至二十日在午門外斬首。
許多大臣都求情,說嬰孩無罪,能不能像先帝時期那樣,罪臣及八歲以上男丁處斬,孩子和女眷流放或是充官奴。潘驸馬更是寫下萬言書,請求皇上寬大處置。但乾武帝十分堅持,即使有那禦史血濺金殿,也沒能改變乾武帝的決定。
據說那幾天,午門外血流成河,陰氣沉沉。連整個京城都籠罩在陰雲密布中,許多人都不敢出門。
王家、晉家、謝家,這幾家沒有人敢去收屍首,所有的屍首都被埋去了亂墳崗。而崔家人的屍首,梁錦昭還是帶人去領出來,運去埋崔老太爺和崔老太太的地方埋了。
本來潘家還想去領王家的屍首,但朱肅錦事先讓人給錢亦繡遞了話,王家是五皇子的嶽家,許多壞事都是王家直接辦或是帶頭辦的,乾武帝最恨的就是王家,切莫讓潘家再去招恨。
王家是潘老夫人的娘家,弟弟一家全部被殺,老太太也一病不起,幾天後就死了。
給老太太奔完喪,錢亦繡和錢三貴、小娘親及明兒、靜兒等人就去了梅院。他們實在不願意繼續在京城裏呆着了,不僅悶熱,陰沉,似乎空氣裏都有一股血腥味。
六月正是十裏荷香最美麗的季節,綠浪翻滾,蓮花飄香。這裏的鄉人遠沒有京城人那麽被時局所左右,該如何過日子,還是如何過日子。看到他們的笑臉,錢家人都大松了一口氣。
而且,此時也正是金蜜桃收獲的季節。雖然桃園的桃樹大多是樹苗,要等幾年後才能結果。但還是有數十株是移栽的大桃樹,去年嫁接,今年就結了桃子。
這種金蜜桃當然趕不上洞天池的桃子,但也是北方第一家種出來的水蜜桃,色金黃,多汁,蜜甜。這個好東西當然不會賣了,孝敬了一些給皇宮,又送了潘家、梁家、付家、大長公主府等幾家親戚朋友,剩下的就自家吃。特别是要保證大肚子的小娘親。
潘月跟潘老夫人的感情不算深,小時候在潘府的那十三年,多在宮裏,所以難過幾天後,也就好了。
錢亦繡每天都會陪着潘月去外面的荷塘邊散步。由于特殊際遇,小娘親對鄉下有一種偏執的喜愛,看到一望無際的荷塘,數不清的金蓮,遠處連綿的群山,覺得這裏跟花溪村一樣美。那時,她害怕,不敢出去,隻能在院子裏眺望。可是現在,她能夠出去了,置身于其中,有一種之前從來沒感覺到過的自由和走出束縛的悠閑,自在極了。
看到小娘親笑得眉眼彎彎,錢亦繡心情也大好。
猴哥又帶着動物之家去了西山玩,除了跳跳和它的孩子在東宮,其它的動物之家都跟來了鄉下。跳跳又生了一對漂亮的母崽,取名爲歡歡和喜喜。
ps:謝謝親的打賞和月票,感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