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滿江呆呆地愣在那裏,嘴巴半天合攏。甯王爺笑笑沒吱聲,拿起茶盅喝起茶來。
這時,下人來禀,梁老公爺、梁副統領帶着梁世子求見。上個月,梁錦昭已被封爲衛國公世子。
甯王一聽,趕緊說道,“有請。”然後,起身迎出門去,錢滿江也跟着走出去。
甯王跟梁則重祖孫寒暄完,錢滿江又來跟他們抱拳行禮道,“末将錢滿江,參見梁老公爺、梁大人、梁世子。”
雖然錢滿江隻認識他曾經的上峰梁宜謙,但這一老一小他一猜就知道是什麽人。
若按軍裏的品級,已升了正五品的錢滿江要比前陣子才升了從七品小官的梁錦昭大許多。但梁錦昭是衛國公世子,這個頭銜又要比錢滿江高的多。
所以,錢滿江也必須向梁錦昭行禮。
梁宜謙笑着點點頭,道,“錢将軍也在。”
梁則重上下看看錢滿江,笑道,“嗯,不錯,心性堅韌,也吃了不少苦頭、徹底把葉奸賊拉下馬,錢将軍功不可沒。”
說完,梁則重還拍了拍他的肩膀,讓錢滿江很有些受寵若驚。
梁錦昭則抱拳還禮道,“錢大哥客氣了。我跟繡兒和錦娃特别熟,我原來去師傅那裏學藝,經常跟他們在一起玩。我第一次看到繡兒時,她長的又瘦又矮,拿着在山裏采的野花賣,她說她爹打仗失蹤了,家裏沒有壯勞力,她連頓飽飯都沒吃過……我看着她可憐,所以回京後就請我爺爺上了折子,把有些失蹤人員改爲了陣亡,沒想到……嘿嘿……”他摸着頭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錢滿江忙說道,“謝謝梁世子,我也聽家人說過你幫過他們不少。”
梁錦昭豪爽說道,“應該的。錢大哥客氣了,叫我梁兄弟即可。”
梁則重笑道,“錢家小哥兒和小女娃叫你梁大哥,你怎麽能叫人家父親錢大哥呢?搞錯輩份了,你要叫人家叔叔。”
梁錦昭覺得叫錢滿江叔叔自己吃虧了,但若叫錢滿江大哥,那小女娃就的确該叫自己大叔了。當初她叫自己大叔,可是讓自己氣了好久。便笑道,“那我叫他錢将軍好了。”
幾人客氣幾句後,進大廳,落座。
甯王率先說道,“本王知道昭兒是悲空大師的親傳弟子,不僅武藝高強,還對兵書、謀略、陣法頗有研究,聽說還會看天術。本王想把他調到中軍營來。”
他知道,勳貴家的子弟一般是不會上前線的,即便是去,也是去一些穩赢的小仗,或是大仗快結束了,我軍以壓倒性優勢要勝利的時候去參戰,借此撈些軍功以利于升官。
何況梁錦昭還是世子,是梁宜謙的唯一嫡子。
他把梁錦昭調到中軍營,也是公私兼顧。不隻是隻因爲衛國公府的關系,還因爲他真的想把梁錦昭留在身邊,時時聽聽他的建議。同時,也真的從心底欣賞這個年青人。
梁錦昭跟自己年輕時候一樣,是真正想從最低層士兵做到将軍的人,同時他又比自己幸運,因爲他之前已經跟悲空大師學了十幾年的兵法。
梁老國公笑道,“謝謝王爺對昭兒的照顧,但今天老臣領他來,是另有要事。”又對梁錦昭說,“昭兒,把三眼火铳給王爺看看。”
甯王早就看到錢錦昭手裏有樣東西,有些像火铳,又不完全一樣。
前朝起工匠就發明了火铳,但它射程短,威力小,裝填慢,打起仗來還沒有弓弩實用。所以,盡管許多軍營裏有一些火铳,但隻是特殊的時候用用。
梁昭錦起身把手裏的東西拿到甯王的面前說,“這是三眼火铳,是根據火铳改造的,射程已經達到一百米以上。威力比火铳大,而且是散發,命中率高。它能夠連續釋放,構成密集火力,有利于壓制行動迅速的騎兵……”
并說這隻三眼火铳是他半年前在一個叫焦發的獵人手上買的,那個獵人的兄長會制火铳,他看了後,就非常興趣。不僅學會了制造火铳,又對它進行了改進。
甯王興奮地站了起來,接過三眼火铳看了看向外面走去。邊走邊說,“走,去看看它到底有沒有這麽神奇。”
他們來到一處空地,甯王把三眼火铳交給梁錦昭,指着八十米遠的一處人工堆積的小山說,“打那棵柳樹。”
梁錦昭點燃火藥發射鉛彈丸,隻聽三聲巨響,那棵柳樹的一根枝桠整個折斷下來。的确比火铳的威力大得多,遠得多。
梁錦昭又說,“騎兵用它最好,敵人離得遠時可以射擊敵人。離近了,它就相當于‘狼牙棒’,可以近戰砸擊。而且,末将還想到了一種三段式的射擊陣法,采用步兵與騎兵相結合的作戰方式……”
甯王越聽越欣喜,對梁則重和梁宜謙說道,“将門虎子,将門虎子。”
梁宜謙謙虛地笑道,“犬子從小跟着悲空大師學習,他有不一樣的想法,也多得益于大師的教誨。”
甯王點頭道,“名師出高徒,甚是。”
突然,梁錦昭一撩長袍跪在地上,對甯王說,“王爺,末将還有一事,請王爺容禀。”
甯王一見他如此鄭重,愣了一下,道,“梁小将軍請說。”
梁錦昭道,“大元國以騎兵爲主,擅長奔襲,行動迅猛,作風彪悍。而我軍以步兵爲主,騎兵質量又差強人意。以前跟他們對打,我軍隻能堅守城池,基本上是敵進我退,敵退我不追,這麽下去,到哪兒才是個頭?末将覺得,防守是遠遠不夠的。徹底戰勝大元國強大騎兵的唯一方式,就是建立一支更強大,并且有新式裝備的軍隊。現在我軍沒有任何優勢,隻有另辟路徑。末将建議,建一支專門使用火器的軍隊,集中用火器來對付敵軍。光是三眼火铳還不夠,還應該制造比三眼火铳威力更大的火器。末将已經把焦發安置妥當,出巨資讓他和他的兄長專門搞火器發明。目前,他們正在弄一種叫火炮的火器,威力比三眼火铳大百倍……”
甯王俯身把梁錦昭扶起來,說道,“咱們去書房繼續說。”然後,跟梁錦昭手牽手向書房走去。
回頭見梁則重父子及錢滿江跟在後面,又對他們說,“我跟梁小将軍要秉燭夜談,你們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吧。”
錢滿江找了一家客棧住下。現在天已經快黑了,軍營在京郊,他請了兩天假,明天下晌再回吧。
他想去榮恩伯府拜見潘驸馬。雖然潘驸馬之前對妻女冷漠,但不管如何他都是月兒的爹爹自己的長輩,又機緣巧合地救過自己的性命,于情于理都該在自己去邊關之前看看他。
另外,他還想再給家人買些東西。特别是月兒又懷了孕,他想多給她買些阿膠。他聽說,北邊的阿膠要比南邊好許多。
第二天早飯後,錢滿江把自己收拾利索,又去霧溪茶坊買了一罐彩釉細瓷瓶裝的霧溪峰尖。這一罐茶隻有半斤,花了二百五十兩銀子。他也是農家子弟,半斤茶就花去了他一年多的俸祿,心疼得直皺眉。但潘驸馬愛好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東西孬可拿不出手。
來到榮恩伯府,正好潘驸馬在府裏。錢滿江被下人領着去了潘驸馬的内書房走去,一路上亭台樓閣,雕紅刻綠,流水潺潺,佳木蔥籠,梅花的清香随處可聞。這裏既奢侈華麗,又雅緻精巧,比甯王府更加好上許多。
月兒就是在這種富貴環境中長大的!
也是,她的姥姥是當今太後,舅舅是當今聖上,母親是長公主,父親是榮恩伯兼當朝最受推崇的大名士,祖父是從一品的次輔,潘家是五大百年世家之一……
錢滿江想起自家當初的那個小破院子,月兒穿着他娘的帶補丁的破衣裙,戴着一根木簪子,竟然在那裏生活了近十年。
真是委屈她了。
他眨了眨有些發熱的眼睛,想着月兒好在是憶不起往事了。不然,巨大的落差和迥異的環境她是活不下來的。
來到潘驸馬的書房,一進門就聞到一股清雅的檀香味,屋裏的擺設更是鑲金嵌玉,富麗堂皇。錢滿江目不斜視,把手中的茶葉罐交給房中的小厮,就跪下給潘驸馬磕頭道,“晚輩錢滿江拜見潘先生,祝您身體康健,福壽綿長!”
錢滿江的大禮讓潘驸馬有些發愣,話也讓他有些納悶。第一次他給自己磕頭倒說得過去,畢竟自己那時救過他。可這次的禮就有些大了,不管怎麽說他都是朝庭的五品官員。況且,這話說的,好像在給自己拜壽一樣。
這或許就是小戶人家的孩子,不太懂得該如何把握分寸。不禮貌不好,但過度謙卑也不好。這個當爹的可比他閨女差多了。那個小丫頭,精靈古怪,不卑不亢……
不過,禮多人不怪,潘驸馬雖然覺得錢滿江的舉止有些奇怪,還是不好怪罪他的過分禮貌。
潘驸馬笑道,“錢将軍太客氣了,快快請起,坐。”
錢滿江起身坐定,告訴潘驸馬,自己又要去邊關打仗,幾日後就出發。
潘驸馬說了句套話,“希望錢将軍能建功立業,平安凱旋。”又補了一句,“你的父母妻女都在盼着你,多多保重。”
錢滿江表情鄭重地承諾道,“晚輩謹記先生的教誨。”
潘驸馬點點頭,又說了自己或許明年春末夏初就會去他家一趟,“我甚喜你家門前的那片草地。聽繡兒說,每年的五到七月,不僅是你家門前那片草地最多姿多彩的時候,也是金蓮開的最豔的時候。我想去看看。”
錢滿江馬上表示歡迎。心裏卻想着,他若去了,會不會發現月兒是他“死去”的女兒?這事還得跟王爺禀報,看看有沒有什麽應對措施。
潘驸馬還禮貌地留他吃晌飯,錢滿江拒絕道,“晚輩還要去給家人買些禮物,下晌就會回軍營。再沒有時間進京了。”
……
再說花溪村的錢家人,看到錢滿江的信,錢三貴唉聲歎氣,吳氏和程月都哭了起來。特别是程月,哭得泣不成聲。
“江哥哥食言了,他又食言了。”程月哭着反複說道,“他說過要來接我的,可現在連面都沒露,就又走了……”
錢三貴也歎道,“聽說大元國比大金國的人還彪悍,這次更危險啊。”
錢亦繡寬慰道,“爹爹現在在甯王爺的中軍營當差。呆在大元帥的左右,是不會有大危險的。你們放心。”
錢老頭和錢老太聽說了,也過來了。錢老頭先還擔心得不得了,來了聽說錢滿江在甯王的中軍營當差,又升了正五官品。便哈哈笑起來,說道,“真是婦人之見。哭什麽哭?滿江現在又升了官,還能在王爺身邊做事,那得是多大的榮耀!這是好事。”
秦小川機靈,也說道,“老太爺、老太太、老爺、太太、大奶奶,你們放心,錢将軍不會有危險的。軍營裏,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中軍營。中軍營都是在後方指揮作戰,不會上戰場。聽說,有些在中軍營當差的人,戰争都結束了,還沒見過敵人長啥樣。”
這些人聽秦小川這麽一說,倒是放下心來,除了程月還在期期艾艾地抹眼淚。
錢三貴讓蔡老頭領秦小川下去休息,他們先準備一些東西,明天讓他給兒子帶回去。
錢三貴把兒子的幾個包袱打開,按照信裏的囑咐,把禮物分了。
自己一家人,錢老頭、錢老太,每人都有份,而大房、二房、四房、錢香家、錢亮家、謝虎子家,每家送了禮。
特别是給錢老太的一對金鑲玉镯子、吳氏的一對翡翠镯子、程月的一套赤金鑲紅寶石頭面、錢亦繡的一個挂玉赤金璎珞圈,錢亦錦的一個玉麒麟挂件、兩個玉雕筆筒,絕對價值不斐。連錢亦繡和錢三貴都有些吃驚,這些東西,價值不會在千兩銀子以下,錢滿江哪裏來的那麽多錢?
錢老頭和錢三貴的禮物就有些普通了。其實,錢滿江留了個心眼,甯王妃也給錢三貴送了好禮,但他怕爺爺的不高興,沒給他們帶回去。
吳氏直搖頭,“滿江也是,都要打仗去了,幹嘛不留些錢防身呢?這些東西,得花多少錢哪。”
ps:不好意思,上傳晚了。感謝親的打賞和月票,感謝~~另外,因爲有了新的思路,清泉對“第二百三十章臨危受命”進行了一些改動,就是張仲昆把脈時說出程月懷的是雙胎,還有就是梁大叔不是跟甯王一起去邊關,他因故要留在京城半年,之後再去。給親帶來的不便,請原涼。(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