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聲音,走過來三個錦衣少年。說話的是一個個子很高的少年,他長身玉立,五官立體俊美。若不是因爲他正處于變聲期,錢亦繡都以爲他是十七、八歲的青年人。這相貌好是好,就是太着急了點,跟她的發育遲緩正好相反。
另外兩個少年十三、四歲的樣子,都比那個大個子矮了半個頭。其中一個是張仲昆的獨子張央,清瘦秀雅,這個少年錢亦繡曾經見過。另一個少年跟說話的大個子有一、二分的挂像,長得也是風神俊朗,氣質絕佳。
幾個人走到錢亦繡的身邊,向老太太躬了躬身,就轉過臉來看着她。
特别是那個大個子,很不屑地耷拉着眼皮瞥着錢亦繡。由于他個子高,大概近一米八,錢亦繡要腦袋望上天才能看到他的臉。
雖然這孩子長得高大威猛,英俊潇灑,但這話說的太招人恨了,這副表情更讓人牙疼。
錢亦繡氣得小臉通紅,這熊孩子真讨嫌。便不管不顧地頂撞道,“這位大叔,你以爲十兩銀子很多嗎?減三年賦稅就能過上好日子嗎?别說我家沒得到這些優厚待遇,即便是那些得到了的人家,失去一個壯勞力,甚至有可能是家裏的頂梁柱,十兩銀子夠一家子老弱吃多久呢?”
另外兩個少年聽這小女娃叫梁錦昭大叔,都不由地大樂起來。
宋懷瑾笑問道,“你喊他大叔,喊我們兩個什麽?”
“喊你們大哥。”錢亦繡脆生生地回答。
錢亦繡一說完,那兩個少年笑得直跺腳。
梁錦昭沒想到小丫頭的嘴皮子這麽能翻,居然還喊他大叔,他才十三歲,是這三個少年中年齡最小的。他因長得老成沒少招同齡人的笑話,現在被一個小女娃明晃晃打了臉,氣得臉都紅了。
而且,他也不是不同情那些陣亡将士的家屬,隻是覺得這小女娃古靈精怪過了頭,笃定她是在騙人博同情。
梁錦昭的眼神極好,在望月閣的四樓上看見這小女娃唱歌賣花一路走過來。他看到她在有人的時候悲悲切切,還抹着眼淚,等買花的人一走,便喜笑顔開地數着手裏的錢。更讓人受不了的是,還把一個錢錠子拿到嘴裏咬。離她們一段距離的那個婦人明明跟她們是一夥的,卻不走在一起,這不是博同情是什麽?
梁錦昭斥道,“哼,年紀不大,心眼忒多。老太太和張太太是慈善人,聽信了你的信口雌黃,我可不相信。怎麽可能你爹爹戰死了朝庭不發撫恤金?”他又從錢滿霞挎着的大籃子裏拎出一把花來說,“這是霞草,卻偏偏要說什麽滿天星,你們明明就是在撒謊騙錢财嘛。還有,你們後面的婦人跟你們是一夥的,卻裝作不認識一樣。”
錢滿霞本來極害怕這些有錢人家的少爺,看到侄女跟他頂撞還使眼色讓她别得罪他們。可這人竟說自己侄女撒謊騙錢财也顧不得害怕了,氣憤地說道,“繡兒沒撒謊,我哥哥是在一次大仗中戰死的。因爲沒找到屍首,就說他失蹤了,沒有人也沒有錢。”她話沒說完已經淚流滿面,又指着滿天星說,“繡兒沒撒謊,她一直跟人說這是霞草,我們山裏有很多,它的别名叫滿天星。我娘怕我們出事一直跟在我們後面,我們從來沒說過不認識她……”
錢亦繡見這熊孩子把小姑姑氣哭了,氣得小心肝呯呯狂跳,也哭了起來。
她沒像一般小女娃那樣嚎啕大哭,也不像小姑姑那樣默默流淚,而是像足了她的白蓮花小娘親。大大的杏眼裏湧上一包淚水,淚水在直眼眶裏打晃。她沒有哭出聲,而是吸了吸小紅鼻頭抽抽噎噎起來。拉着錢滿霞的衣襟如訴如泣道,“小姑姑,我要爹爹……打仗回來的叔叔說爹爹作戰勇猛,還當了騎尉,可他咋沒回來呢?你們說他戰死了,可大頭哥哥的爹爹戰死了還有錢拿,咱們家咋沒錢呢?爹爹不回家,家裏也沒人幹力氣活,還時常被欺負。爺爺病重,大半時間躺在床上,還要給他買藥治病……咱家隻有兩畝坡地,奶奶天天忙碌也掙不了多少錢。繡兒長這麽大,從來不知道肚子飽是什麽滋味……”
說到這裏,眼淚慢慢滾落下來。
又轉過臉沖着老太太說,“老太太,我沒有撒謊的。上個月娘親和我被人欺負得摔下了山坡,娘的腦袋磕破了,胳膊也摔裂了,流了好多血,我也差一點死了,爲治病家裏借了一貫六百文。張老爺知道的,他還免了我們家的診費。前陣子家裏把才收的小麥一斤不留都賣了,交了稅後隻剩下兩貫錢。我們要嚼用要還債,還要給我太奶孝敬,哪兒夠啊。唔唔唔唔……我餓,我想吃飯……琢磨着這花好看,我就天天跑上山去采回來,想着興許能賣點錢财好還債,也可以買些吃食。可是這位大叔卻說我們騙人錢财……唔唔唔唔……我沒騙人,我要爹爹……爹爹,你在哪兒呀……”
錢亦繡先是輕輕啜泣,後來越說越難過,哭得不能自禁。卻是極盡隐忍,壓力嗓門抽泣。這次不是演戲,她是真悲傷了。
小小的歲數,極力的隐忍,悲慘的身世。
不說老太太和宋氏拿帕子抹起了眼淚,旁邊的丫頭婆子眼圈也紅了,錢滿霞更是失聲痛哭,連剛才笑話梁錦昭的張央和宋懷瑾都嚴肅下來。
梁錦昭沒想到會是這樣,自己咋把小女娃“欺負”得如此悲傷欲絕,還引起了公憤。一時傻在那裏。
這時,來了一個面白微須,清瘦俊朗,大概有三十幾歲的男人。此人正是保和堂的當家人張仲昆,他才去保和堂巡視完回來。本要去望月閣給京城來的貴人看病,卻聽見後花園一片哭聲,便走了過來。
路上,他也聽到小女娃斷斷續續的哭訴,猜到兩位小客人不知百姓疾苦,或許說了什麽話傷了小姑娘。
一看小女娃,竟還是熟人,他上個月剛給她和她娘看過病。便上前笑道,“哎喲,是錢家小妹啊,病好了?”
錢亦繡哭得眼睛通紅,哽噎着說,“這位大叔說我撒謊,可我沒有撒謊,沒有騙人錢财。的确是我爹爹戰死了,我們治病花了好些錢……是家裏實在過不去了,才摘了些花來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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