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天上人間

湘西腹地,高山連綿,登高望遠而去,群山林立交錯,重重疊疊,望不見其始,更不知其終。似與天同高,直入雲中,猶如傳聞之中的蓬萊仙島一般,神秘莫測。千丈峭壁之上,一條懸空棧道穿差交錯,盤旋于群山之間,猶如萬尺巨龍穿梭其中,破石穿山。

棧道之上有兩人扶峭壁一前一後相行,甚是驚險萬分,這兩人正是胡小北和武一廣。

胡小北把整個身子貼在峭壁之上,展成一個“大”的形狀,手腳并用,緩緩的沿着不過半米寬的石棧道朝前移動。這棧道說不上是一條路,更形象一點的說是一條裂縫,開路人把峭壁上的裂縫往裏鑿了半米左右,然後可以把腳踩着那到裂縫邊緣,身體趴在峭壁之上,剛好可以通行。而背後就是千丈懸崖,深不見底,往下望隻能看到被雲層遮住了半山腰,不知道有多高,若是稍有不甚掉落下去,必定是粉身碎骨。

胡小北跟在武一廣後面在這棧道上走了六七個時辰左右,從日正中天到夕陽西下才到棧道的另一頭。這棧道的盡頭是一處石窟,裏面寬大空闊,還有些與牆同連的鑿成的石椅,看來是開路人特意做成,供趕路人休息之用。

胡小北渾身濕透,就像剛從水裏走出來一樣,連衣服角都還滴着汗水,虛脫的一頭倒在地上,苟延殘喘的呼着氣。這武一廣也沒有好到哪裏去,也差不多隻剩半條命的樣子,臉色青白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後背衣領上都泛起了一層白色汗鹽,看着胡小北狼狽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休息片刻,于是武一廣右手往後一撐,想要扶着後面靠着的那塊石頭站起來,突然那石頭禁不起武一廣的受力一撐,便倒了下來。灰塵瞬間彌漫整個山洞。武一廣咳嗽了兩聲,然後定睛一眼,一聲輕咦聲傳來。

“小北,快過來,我們要去的地方已經到了。”

胡小北連忙爬起身子朝着武一廣看去,看見武一廣正對着地上的那塊石頭意味深長的微笑,那塊石頭上刻着四個黑色大字。

“湘西腹地。”

胡小北與武一廣整頓好衣物,便又繼續起身前行了,不過這段旅程注定充滿曲折。

剛出棧道石窟,眼前又是另一片天地,群山環繞之下,中間竟然是一片世外桃源,道路雖然依舊隻有一條,不過卻是寬闊平坦,右側依傍高山,左側臨靠高崖。高崖之下有一條小溪,溪水叮咚輕響悅耳動聽,聽之沁人心脾。在小溪旁邊則是一片良田沃土,田地裏金色稻浪随風翻滾,美不勝收。

胡小北看到這一片美麗而又熟悉的景象不禁有些傷感,緩緩的歎了一口氣,目光暗淡。不過胡小北心中的傷感,僅僅隻是一閃而過,因爲他知道自己身上,還背負着拯救蒼生的使命,還有那堅定的信念,誓要成爲這世界上最厲害的降魔天師的夢想,因此自己不能停下腳步傷懷,應該是更勇敢的勇往直前,披荊斬棘,創造自己的人生輝煌!

胡小北與武一廣懷着各自夢想,繼續朝着前方前行。可是他們卻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變化,他們每往前走一步,身後的世界卻是千變萬化,僅僅百步之間,已經經曆了幾個世紀的春夏秋冬的輪回,日起日落。

武一廣突然停住腳步,警覺的往後一看,卻發現自己身後也是一條無窮無盡的蜿蜒山路,那些懸崖和那間石窟全部都消失不見了。武一廣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懊悔的罵道。

“我怎麽這麽蠢啊!這湘西腹地怎麽可能會是如此,天傑地靈的風水寶地啊,必定是幻境!”

胡小北自然還是對武一廣口中所說的東西一無所知,隻是靜靜跟在武一廣後面,等待着武一廣的任何決定。武一廣轉身環視四周,口中默念起了“四靈山決”。不過待到武一廣念完法決,雙眼一睜,四周依舊風景如故,一點變化也沒有。這下武一廣也開始面露難色,在原地有些迷茫的張望起來。

胡小北見武一廣此時也是無計可施,神色有些焦急,不自覺的朝着地面跺了一下腳。剛好武一廣的視線掃過,見到地上被胡小北踩得輕陷下去的腳印,頓時大喜。

“哈哈哈哈,原來陣眼就在我們腳下,怪不得我怎麽找都找不到。”

武一廣彎腰從胡小北鞋子上拿起一小撮黑黑濕潤的青苔,自問自答道。

“這麽大的太陽,這地上怎麽會有這種隻會生在陰冷濕潤地方的青苔呢?原因就是,眼前的這一切都是幻覺!”

武一廣迅速從衣袖中掏出一道黃符,将青苔包裹其中,然後往天上一抛,接着十指結印,對準黃符一指,一道金光直射而入。黃符頓時發出一聲爆炸巨響,碎片在這片天空中四處飄散,随着黃符随風的飄散,這個世界開始像脫落倒塌一樣一片一片的裂開,把另一個陰冷黑暗的世界呈現了出來,從天上到高山再到兩人的腳底,最終那片世外桃源完全消失殆盡,化爲一條古老潮濕,陰暗又破舊的街道。

胡小北和武一廣兩人站在街道中間,旁邊的行人像斷了魂一樣匆匆行走着,街道兩側是破舊的木樓,挂着詭異而又鮮豔的紅燈籠,随風搖動着。路邊還有古代時候的那種路邊攤,擺放着各種小通鑼鼓,竹蜻蜓等玩具。叫賣聲,吵鬧聲,謾罵聲,行人的走路聲萬聲交錯,頭昏眼花。

“武師兄,我頭好痛,我頭好痛!”

武一廣依舊面不改色,從胸間掏出一面八卦鏡,默念了幾句法令便将八卦鏡放在兩人中間的地面上,然後原地打坐在八卦鏡前,口中念着一些生澀難懂的法令,然後越念越快,突然睜開眼對着八卦鏡命令道。

“降妖除魔急急如意令,天光普照!”

八卦鏡中一道金光直沖天際,然後慢慢朝着四周散去,街上的行人隻要一碰到金光立即就會化爲灰燼散去,才過了寥寥幾刻,街上的行人全部都消失了,所有的聲音也随之消去。武一廣突然身子一偏倒在地上,金光也随之消散。

胡小北帶着哭腔抱着武一廣大呼道。

“武師兄,武師兄,你怎麽啦,你怎麽啦,你不要抛棄小北一個人啊!”

武一廣虛弱的睜開了雙眼,卻是面色發紫,比那時爬棧道的模樣還要厲害許多,沖着胡小北勉強一笑道。

“師兄怎麽會有事呢,師兄還要等到你,成爲這世界上最厲害的降魔天師,然後去拯救蒼生,替天行道,成爲萬人仰慕的大英雄時,才會死的瞑目。所以不要怕,小北。隻要有師兄在,我就一定會平平安安的,送你到湘西趕屍派,見到湘西屍祖。

其實,師兄還有很多厲害的法術都沒有用呢,所以不要怕。”

武一廣慢慢站起了身子,胡小北連忙扶着,兩人搖搖晃晃的朝着那條不知道盡頭的街道走去。

胡小北的身上承載着武一廣一生的夢想,所以武一廣不斷的告誡自己,絕對不能倒下,絕對要堅持下去,一定要保護好胡小北的安全。

降妖除魔,替天行道,拯救蒼生!這不僅是胡小北一個人的夢想,也是全天下所有修道之人的夢想。武一廣在玄武山上苦苦修了四十多年的道,卻從未有機會去觸碰這個夢想,自己的修道天資太差,又沒有機緣悟出天道,即使每天夜以繼日,超與常人數十倍的苦練,也難以成大器。

如今在胡小北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苦苦追求了四十多年的夢想,早就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隻要胡小北有朝一日,能夠掌控誅魔仙陣,逆轉天元大陸逆天浩劫,就算讓自己現在身葬此地,九泉之下,自己也可以帶笑瞑目了。

胡小北扶着武一廣在青磚古街上緩緩前行,突然胡小北停住了腳步,呆呆的望着前方一言不語,目光呆滞。武一廣也察覺到了胡小北的異常,緩緩擡起頭一看,這青磚古街道路的盡頭竟然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客樓。

這客樓名爲“天上人間”,但是卻毫無覺得這名字有什麽虛誇之處。天上人間高約百米,擡頭望可見樓頂之處閣樓雅座正于皓月齊高,在一輪明月相伴之下,舉杯欲醉,對影成三人,詩境之美,如夢如幻,可謂此景隻因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随着樓頂往下觀看,亭台樓閣,金磚碧瓦,熠熠生輝。此樓外看分爲八層,一層一景,春夏秋冬交差輪回,讓人不知今年是何歲,走上一遍天上人間,不知度了幾個春秋,過了幾個輪回。每層樓沿都有夜明珠做襯,樓中天仙美人應景而飲,觸景傷情,彈曲而唱。

胡小北身臨此境,這裏的詭異多變,讓他早就不相信什麽這裏的任何事物了,連忙回頭向後,但是身後卻是一面直聳如雲的高牆,根本就沒有來時走的路,現在唯一能夠走的路隻有——天上人間。胡小北含淚看着武一廣,強忍着眼淚不留出來,哽咽說道。

“武師兄,我們,我們沒路可走了。”

武一廣聽到此言反而一下子心胸豁達了許多,離開了胡小北的依扶,挺胸昂首,氣度非凡。看着前面的天上人間,微微一笑,對着滿臉淚痕的胡小北說道。

“小北,你去過這麽漂亮的地方麽?”

“啊?”

胡小北不知道武一廣到底要說什麽,隻不過這麽漂亮的地方也隻有做夢見到過吧,哪裏可能在其他什麽地方見過?胡小北對着武一廣搖搖頭道。

“沒去過,我第一次見到這麽漂亮的地方。”

“哈哈,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漂亮的地方,天上人間的這個名字真是名副其實啊。誰說我們窮途末路了,前面這不就是路麽,還是天上人間!”

武一廣大笑兩聲便一甩衣袖,潇灑的朝前走去。胡小北自然不敢落後趕緊追了上去,但是腳下步子剛移動一下,便覺得耳旁風聲呼呼,瞬間轉移到了天上人間裏面。胡小北剛回過神來,瞬間就被天上人間裏面的事物吸引了。

正眼望去前面是一張大網,那張大網斜附在後面的樓台之上,有十多米之高。在大網上斜坐着十幾位國色天香的貌美姑娘,長裙飄飄,芳香四溢,酒醉人,人更醉人。每個天仙姑娘各有曲藝特長,琵琶美聲醉心脾,笛子幽幽亂人心,古筝叮鈴千金碎,歌聲吹得萬人醉。大網最中的姑娘身穿紅衣,妖娆的身腰盡現,動人袅袅,觀者如癡如醉,櫻桃小嘴輕唱。

“來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時光。

來啊,愛情啊,反正有大把愚妄。

來啊,流浪啊,方正有大把方向。

來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風光。

來啊~來啊~”

胡小北聽這歌聲隻覺得心神都快被她掏去了,隻不過她的美色胡小北還不懂得欣賞,隻是覺得她是個很美很美的女人,卻沒有任何的邪念,隻是覺得歌聲好聽,聽久了也就慢慢習慣了。轉眼朝着武一廣望去,武一廣卻還深陷其中無法自拔,雙頰微微泛紅,額頭冒汗,雙眼癡迷呆滞,完全被網中姑娘深深吸引,不知身外事了。胡小北自然知道這是妖怪的魅惑之術,趕緊跑過去拉着武一廣的衣袖,大聲呼喊着。

“武師兄,武師兄!你醒醒啊,那是妖怪變的,那是妖怪啊!武師兄!”

武一廣完全不顧胡小北的呼喊,神情不耐煩的一皺眉,甩開胡小北繼續朝着網中那紅衣女子走去,最終癡癡念着。

“仙子,仙子,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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