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李家,别說岚天郡的官府都要讓上三分,就是在這血雨腥風的江湖,又有哪個不認得天驕銀劍李承軍的名頭。李家的家主李承軍,人脈廣闊,在江湖各大門派都深有淵源,就是和朝廷也有着莫大的關系,連當今聖上都曾禦筆親封他們李家爲天下第一家。可見這李承軍的厲害之處。
這次大壽,雖然沒有明說,可是大家都知道,這可是在給李承軍的獨生女兒李夢雲尋得一門乘龍快婿。
原本李承軍五十大壽就是江湖上的頭等大事,更遑論這要是能成爲李承軍的女婿,便能獲得多少的好處?而且這李夢雲可是江湖第一美人,雖然現在才十五歲,就已經是豔名滿江湖,讓人不勝向往。
所以各大門派都是掌門攜着自己最得意最英俊的弟子前去賀壽,萬一能得了李家小姐的青眼,那可不就是鯉魚躍龍門,一舉升天了嘛。
可是當這些掌門聽到新任的武林盟主連至冰也去時,頓時扼腕歎息,如果那連至冰不去,他們或許還有些許機會,若是這連至冰去了,他們隻怕連一根毛的機會都沒有了。
這連至冰不僅家世顯赫,武功高強,年僅二十五歲就成爲武林盟主,更是容貌出衆,可謂是無數江湖女兒家的夢中情郎。
論錢人家有錢,論權勢人家随時能碾死你,論武功人家是武林盟主,這可是實打實比武得來的,論容貌,那就更不用說了,碾壓你十條街都不止。
有這麽個競争對手,還怎麽比?不如趁早拿根繩子自個上吊得了,省得丢人現眼。
不過衆掌門心寬得很,就算選不上,去看看也不打緊,沒準這李家小姐就喜歡那貌挫差錢沒勢力武功弱的呢?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李家小姐生得美貌些,或許審美觀念與衆不同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連續半個多月,這岚天郡可謂是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終于到了正日子,各個掌門領着自己的愛徒打扮一新,準備一場血拼赢得李姑娘的芳心。李府門口當真是人滿爲患,早就排成幾條長龍,可依舊是從府門口排到街尾,想送個禮當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這時長龍裏竄出一個纖細的身影,那是個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一雙滴溜溜的眼睛又黑又亮,就像兩顆黑葡萄般,活潑潑地靈活生動,那少年笑嘻嘻地問前面的人,“這位大哥好,不知還要排多久才到我們呢。”
前面的那人是青城派掌門陳青裕的愛徒,叫做修慕心,不過二十一歲,他師傅早就到前面和管家交涉,看能不能先進去。這六月流火的上午,在這大太陽底下曬個一兩個時辰可不非得中暑嘛。陳青裕一心想将愛徒送進李家,成爲乘龍快婿,萬一被這暑氣給弄得病倒了,那就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李家小姐或許審美有偏差,但也絕不會喜歡臉黃肌瘦的病秧子。
那少年的聲音清清脆脆,如同珠子落盤般,叮叮咚咚,煞是好聽。修慕心是半個聲控,便轉了頭。一看之下就被吓了一大跳。
這少年長得玉雪可愛,粉嫩嫩的肌膚,黑葡萄般活潑潑的大眼珠,可惜下颌處有一塊燒傷的疤痕(僞裝),雖然不大,但是畢竟是在臉上,極其明顯。
修慕心不僅是聲控,還是半個顔控,平日裏對貌美的師弟師妹們就多加照顧,雖然這個少年的顔值被那疤痕拖下了幾個等級,可是那雙眼睛實在太漂亮,黑溜溜的仿似會說話般,招人得緊。他一時心軟,就說,“莫慌,我師傅和管家說去了,一會就能帶我們進去。”
那少年笑嘻嘻地,雙頰映出兩個淺淺的梨渦,愈發顯得可愛,“師兄你可真是好人。”
瞧這小嘴甜的,修慕心就跟炎炎夏日痛痛快快地喝了一杯甜甜的涼水,整個人都舒爽極了。當下心裏打定主意,務必要求得師傅将這個少年一起帶進去。
果然一會,陳青裕就過來了,他塞了不少錢給管家,總算得了一個優先收禮物權,通過旁邊的側門進去,不用等那麽久。修慕心将那少年的事一說,陳青裕就皺了眉頭,不過看這少年臉有疤痕,估計李家小姐肯定不能審美觀念偏差得太多,也就點點頭。
那少年嘴甜,一雙烏溜溜的眼珠活潑生動,修慕心越發喜歡,問過名字,原來那少年叫做蘇瑾,這次是奉師命前來送禮的。至于師傅是誰,少年爲難地說,“師傅不讓我亂說。”
修慕心也不在意,江湖之中奇人衆多,很多人不愛彰顯自己也是常事。他隻覺得這少年着實可愛,越發的喜歡,去到哪裏都将那少年帶在身邊。
終于到了李家小姐選婿的時間。爲了方便李家小姐看得清楚,李家特地安排了在下午時間開席,讓一衆英雄少年可以盡情展現自己的才貌。連至冰早就來了,高高在上地坐在李承軍的旁邊,雖然衆候選夫婿們一見連至冰,得勝之心都消了不少,但還是盡力展現自己的才華。
輪了許久後,終于到了修慕心。修慕心正在殷勤地給蘇瑾講着各種江湖趣事,這少年顯然是一直在深山中,什麽人情世故,江湖典故都不懂。修慕心就熱心地給他講解。等到叫到修慕心名字時,他還恍然不知,還是被他師傅恨鐵不成鋼地踢了一腳才醒悟過來。不過這一下已經引起了哄笑。
修慕心和蘇瑾所做的位置不好不壞,陪在最末卻是最外面一層,所以修慕心被陳青裕踢那一腳被人看得清清脆脆明明白白。衆人的目光如同聚光燈般聚攏過來,修慕心和蘇瑾兩個人就這樣毫無遮攔地展現在一衆人等面前。
蘇瑾剛和修慕心混得很熟,他挺喜歡修慕心,聽到衆人的哄笑,他眉頭一蹙,墨色的眼珠清亮,如同初上的明月,瑩瑩動人。
離得他近些的,都不由得倒吸了口氣。又生出了惋惜,這麽漂亮的少年,可惜多了下颌的疤痕,要不然絕對能在美貌榜上拔得頭籌。别說男子,隻怕就連那江湖第一美人的李家小姐也是比不上的。
等修慕心他們展示完,已經是近黃昏。坐在上首的連至冰隻是含笑,并不行動。這讓一衆青年才俊都暗自歡喜。隻要連至冰不下場,那李家也肯定也拉不下面子上趕着追問連至冰是否要娶他家女兒。這下他們的機會便大大增加。
李承軍見連至冰半天也沒有動靜,輕咳一聲,正待說話,正好見到連至冰微微揚眉,眼裏綻着異樣的神采,然後堂下突地一個清清朗朗的聲音響起。聲音清清脆脆,極是動聽,乍一聽仿似那春日裏的雨點滴落般的輕響。
不過那人說的話卻着實吓人一大跳。
“李世伯在上,小侄蘇瑾,踏雪無痕蘇家後人,遵先母遺命特地前來迎娶小姐。”
頓時驚呆一衆人,不過半秒時間,場上就如同煮沸的水般,議論紛紛。
要知道江湖之中已經平靜了将将十年,沒有魔教和正道之間的鬥争,缺乏哪家掌門多了個私生子,哪個姑娘大婚之日跟情郎私奔諸如此類各種狗血八卦劇情的滋潤,那些長老們紛紛痛苦地表示自己的進度都停滞不前了。
這天來的青年才俊或許什麽都不知道,但是在場的掌門或是年紀老一些的,盡皆吓了一大跳。論起這踏雪無痕蘇霖,可是一号響當當的人物!十五歲時就以絕頂的輕功,精湛的無痕劍法稱傲武林,不過此人孤高清冷,素來不與人來往,根本就不将武林中人放在眼裏,就連當年的武林盟主有意讓他接任盟主之位,都被他一口拒絕了。
不過不知怎的,蘇霖卻和李承軍十分交好,他倆均是使劍的高手,彼此惺惺相惜,後來更是結爲了兒女親家。可惜十二年前,蘇家發生劇變,一夜之間,整個蘇家被人滅門,連蘇霖都被人害死。
蘇家一脈就此斷絕,而蘇霖橫霸武林的無痕劍法以及踏雪輕功更是從此而絕。
沒想到的是!!這堂下的少年竟然自稱是蘇霖的後人!!
此時場中已經掌燈,少年離得遠,橙黃溫暖的燭火瑩瑩,明暗交錯,映出少年雪般的面容,黑亮如星的眼眸。
李承軍親自走了過去,仔細蘇瑾的信物,見确實無虞了,才扶起蘇瑾。
李承軍老淚縱橫,滿臉溝壑,拍着蘇瑾的手,“當年我尋義兄你們許久,可是卻怎麽也找不到。”
蘇瑾微低了頭,任誰也看不到他的眸光閃動,他低低地,仿似受盡了全天下最大的委屈般的,“自從先父被仇家所殺,家母帶着小侄逃走躲到深山,後家母去世。死之前交待小侄,說是雖然我家衰落,家中的劍譜武學已被一舉毀去,導緻小侄至今身無武功。但世伯素來一言九鼎,既然當年我們兩家早已聯姻,那就絕對不會反口,必然會将小姐許配與我。”
此言一出,那原本熱切地落在蘇瑾身上的目光瞬間變得嫉恨。這少年不過是身無長物,且沒有任何武功的窮酸小子,可現在竟然敢向李承軍直接求婚,搶了其他想要一躍爲龍門的鯉魚之路!
李家現在是什麽聲勢?如果真是學得蘇霖的武功還好說,但就現在這樣,擺明了就是不配,虧得還有臉前來讨要婚姻。還阻了别人一躍成龍的路!真是可恨!
修慕心更是呆呆地看着場中的少年,剛才那少年還對着他笑吟吟地,溫暖明亮的眼睛仿似還在眼前,可怎麽一霎間就入了場,做了那乘龍快婿?
少年擡起頭,笑吟吟地,“世伯,敢問小侄何時能和小姐成婚?”
霧草!還真敢問,要是換了臉皮輕的隻怕連認親都不敢了吧!
頓時一片怨怒聲起,隻是這聲音在少年冷泠泠地掃了一遍後,都靜下來。這少年目光清冷無比,如同冰雪,掃在臉上讓人爲之一寒,卻又忍不住生出了绮念,忍不住想到,“這少年當真是冰雪做成的人,真是好看。”
李承軍自然不願意将女兒嫁給蘇瑾。剛才扶起蘇瑾時,他已經試探過,蘇瑾确實一絲武功都沒有。但是以他重道義的名聲,不認賬卻也是不可能。饒是他這麽個老江湖也一時拿不準該怎麽辦。
正在左右爲難之際,就聽身後一個低沉的男聲,“這位小兄弟差矣,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我們江湖兒女自然不拘一格,怎麽能單憑父母之命就輕許終生?自然要看李小姐的意思才行。”
衆人看去,原本坐在上首的連至冰已站起來,他面目俊朗,卓爾不群,果然是少女們夢中情郎的不二人選。
他目光沉凝在蘇瑾的臉上,明明是犀利的目光,卻拂着一抹溫柔,輕笑了聲,“小兄弟,我們可是又見面了。”
他走了過來,李承軍便退了幾步讓開。
蘇瑾覺得耳朵麻癢,果然連至冰俯在他的耳畔,用着他人聽不到的聲音,道,“這次你又想要偷我什麽?”
頓了頓,他又低低笑了笑,輕喚了聲,“娘子。”
蘇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隻可惜少年的臉過于柔和,那雙星子般的眸子再兇狠也不過是顯得愈發大了些,亮了些,反倒是因爲怒氣而生出了縷縷的水氣,霧蒙蒙地,愈發動人。
連至冰又是低低笑道,“想成親?别忘了我們已經拜過天地入過洞房(彌天大霧)。今生今世你都會是我連至冰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