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兒,媚娘聽人說過無數次,但次次都不曾放在心上過。
然而這一次當她在禦花園桃花夾道下,被李治堵了個結實的時候,她終究還是明白了這句話的深意真的,有些事,不是她逃避,便可以逃得掉的。
……但是,逃避所帶來的一時之快,卻是她不能拒絕的。
所以這一次,她還是決定選擇逃避。
于是她行了一禮便往左一閃,試圖閃過他身邊。然而尚且未及走出一步,李治帶着微笑的臉,便出現在了她面前。
皺眉,轉身,向右再一躲……
還是那張大大的,燦爛到有些刺眼的笑臉。
媚娘眯眯眼,心中火氣有些騰騰地往上冒:直欺負人呢?
咬咬牙,她向左連走三步,引得李治跟着左挪兩步正待邁出第三步時,突然向右一搶步,閃掉了他,快步往前走去。
李治正得意洋洋地負手于後,跑到這兒來堵嬌妻呢,突覺眼前一花便不見了那鵝黃嬌嫩的身影,一時間不由傻住,呆頭鵝也似地伸長了頸子到處找他的皇後娘娘。
“主……主上……”
一邊兒的清和歎了口氣,輕聲地喚了一句。
“媚娘呢?她呢?”
李治急急回頭,瞪大眼看着他。
“……娘娘已然往那邊兒去了……”
無力地,清和指着遠方漸漸隐于花叢中的媚娘,輕聲道。
李治啊了一聲,滿臉懊惱,提起衣裾便是一路小跑地跟上去。清和在後面好長好長地歎了一口大氣,也隻得搖一搖頭,認命地苦着一張臉,陪着笑容跟上去了。
“媚娘……”
她聽到了來自身後的呼喚,但卻走得更加快了。
對,她就是存心的,就是故意的,就是不想理他的……所以才會走這般快。所以才會在聽到他那膩死個人的呼喚之後,步子更加地快了些兒。
“媚娘……”
聲調已然轉得有些哀怨了,而且似乎也近了些。媚娘翻個白眼,腳下再快幾步,更埋頭一路向前這次,她的步子真的是快得有些過了,除了身上有功夫的玉氏姐妹和一衆金吾衛,連跟在身後的明和他們,都開始喘了氣兒。
“媚娘………………”
聲音拖得更長了,也漸遠了些兒,似乎被她抛在了好遠處,她松口氣,腳下步子漸漸放緩了,看着前方被竹林擋住,隻留了一道金頂的小軒,思忖着要不要停下來歇一歇。
這個自然要的。
看看身後跟着那些滿頭大汗的小侍兒們,她點一點頭,便徑自向前走去。
但是
眼前路徑一轉一折之間,一張熟悉不過的臉,一個熟悉不過的人,便涎笑着,擋在了自己面前,擋在了就近在咫尺的那座小軒面前。
“媚娘你走得好快。要不是這兒小道我也還算熟悉,我……咦咦咦?你去哪兒?”
李治的絮叨才剛開了個頭,便見媚娘一點頭一勾唇,丢一個笑也不像嗔也不似的表情與他,扭頭便往回走。
于是隻得一臉錯愕地跟在她身後,一連串地發問。
然而他的問話,她一句也不回。一句也沒打算回。
她怎麽可能回他?
一路上,媚娘氣得幾乎便要摔了手邊緊緊捏着的團扇了開什麽玩笑?哪有這樣的!明明還在冷落他,他居然就這般厚臉皮地往自己面前貼!
真以爲他做得那些好事,她都原諒他了?
哼!
哼哼!
居然還如此恬不知恥竟然仗着自己對這太極宮中地形熟悉,還跑來禦花園堵她!這樣的人……她當初怎麽就肯嫁了!
想到這兒,媚娘不由委屈得眼眶微紅,欲哭卻是無淚。再想一想,也不得不歎口氣,搖頭不語:想來想去,竟是無計可施,誰叫她當時一個不慎,便依了他?
不過……
她凝神微思,便冷笑道:“也未必就事事都如你意了……我惹不得你,我還躲不過你麽?”
聽她這般自言自語,一邊兒的玉氏姐妹不由好笑,互視一眼,卻隻在她背後,媚娘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笑着搖頭:
她們這位皇後娘娘,論起韬略謀劃,天下無敵。可若論起這些小事情上……還真的是有些馬虎大意……
唉!
她也不想一想,當年都尚且能将她纏得點頭應了這樁天下第一難的婚事。如今又怎麽可能便不能纏得她放棄了這場無聊的你追我趕,自己點頭答應準他回還立政殿?
可是……
接下來的這幾天,事情的發展,不但出乎了玉氏姐妹的意料,也讓媚娘感覺到有些暴躁了。
……
三日後。
東宮麗正殿中。
望着剛剛被自己和一從小侍們送走的李治背影,李弘若有所思地看着身邊的靜安,眨着眼問:
“你說,是不是有些怪?”
“太子殿下這是說主上麽?”
靜安微笑着問。
“嗯,還有母後。這幾日,似乎父皇總是神出鬼沒地出現在母後身邊,而且也很容易就将母後吓得一驚一乍的。”
李弘不解地搖着小腦袋,負着手,帶着自己那隻剛剛得到的雪狻猊的幼崽兒往裏殿走,一邊兒嘟哝着。
靜安哈哈笑了兩聲,卻道:
“原來太子殿下是覺得奇怪,主上爲何能這般随意出現在太極宮内啊!”
“嗯,這個本宮倒是不奇怪。”
慢悠悠地走到案幾邊坐下,那小狻猊便扒騰兩下,努力跳上他膝頭,張大嘴打了個無聲哈欠,搖一搖尾巴,便自倒下呼呼大睡。
李弘伸手,慢慢搔摸着它的小肚皮,看着它睡得四爪朝天,露出雪白圓鼓鼓的肚腹來,這才喃喃道:
“這太極宮中密道縱橫,從小本宮就知道的。隻是本宮不明白,爲何母後都已經那般氣父皇了,父皇又這般每每在母後不經意時,從暗地裏跳出來驚吓她……
她竟然沒有生氣,更加沒有要責怪父皇的意思?”
“殿下覺得娘娘該責怪主上?”
“不該麽?母後這般疼愛本宮,本宮上次驚吓她時,她還責怪本宮了呢!”
李弘不高興地嘟起嘴:“爲何她不責怪父皇?”
靜安聞言,卻是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一時間隻是尴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