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正正好,便笑着逃開一邊去,隻由着他們父子倆戰來戰去。
看了不過一會兒,她笑着轉身,向殿下方向走來,正好便有玉明匆匆趕來向她行了一禮。
隻淡淡掃了一眼玉明神色,她便點一點頭,回頭再望一眼玩得正歡快的李治父子,自己先行一步,往殿下避風處走來。
“如何?”
站穩了腳步,她一邊兒從明和手裏接了暖籠來,一邊兒輕問。
“回娘娘,她倒也識趣兒,自己來找了咱們。不過翻來覆去的,還是要見您。說她有些事情要向您問明。”
玉明低聲道。
媚娘挑一挑眉,淡笑道:“要問本宮?也好,本宮正好有些事想問一問她……眼下人在何處?”
“回娘娘,正在後殿小暖閣裏候着。”
玉明輕聲道:“可需要往前殿引一引?”
“不必。”
媚娘回頭看看李治父子,隻是淡淡一笑道:“不過就是幾句話兒的事,也不必費太大心神。何況他們一時不見,便要來找本宮的。”
玉明點頭稱是。
不一會兒,媚娘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後殿小暖閣中。而那道原本立在小暖閣正中央,清瘦纖長的身影也随之轉過來,身子一彎,向着她淡淡一禮,方欲開口,便被媚娘揮手而止:“本宮今日肯來見紀王妃你,不過就是想與你說幾句話兒而已,你隻需要聽着便好”
頓了頓,媚娘淡淡一笑,看着有些錯愕的紀王妃,坦而言告:
“你爲了什麽,本宮很清楚;本宮爲了什麽,隻怕你卻是不甚明了;所以本宮理當告訴你,本宮與你,有些相同,也有些不同;相同是本宮與你一樣,都是可以爲了一個人,一件事,至死不休的。不同的是,你爲了自己,而本宮爲的,隻是本宮的夫郎,本宮的兒子。請你記得,因爲本宮的夫郎是天子,本宮的兒子,将來也都要承繼他的位子既然躲不開,那便隻有接受下來。所以本宮一定會成爲天下最好的皇後,也會把天下所有最好的東西,統統給他們父子。無論是誰,敢擋在本宮的面前,一概都不會有什麽好結果。這句話兒,你也可以說與你那位婆婆聽。嗯,就這些,以後若無什麽要事,紀王妃也不必來宮中請安問好。本宮這些日子身子欠調養,你還是清靜些的好。”
淡淡一笑,媚娘轉身之即,正紅鑲金鳳的大氅旋轉出一朵盛開的花,徐徐而綻,亦徐徐而離。
從頭到尾都沒說上一句話的紀王妃呆呆地看着她,隻覺得自己臉上一陣火辣辣地疼就好像那大氅的下擺,狠狠地打中了她的臉一樣疼。
片刻之後。
立政殿中,媚娘正端着手籠安安穩穩地扶住了胡床靠背打瞌睡,就感覺一陣冰涼的觸感從臉上往頸子裏鑽。
眼也不睜一睜,她笑着一把推開使壞的李治:“可别鬧了!好冰!”
李治笑嘿嘿坐下來,看着她,一邊兒伸手接了巾帕來拭淨手,又把巾帕一丢,雙手就往她懷裏的暖手籠裏塞:“知道冷還把我自己扔在一邊兒晾着?來來,有暖和的,一起來……”
媚娘笑罵他幾句,轉頭就去看明和。
明和會意,笑吟吟拿了早已放在炭籠上熏得暖暖香香的另外一隻手籠來給李治,卻被自己主子好大一個白眼給翻退了幾步:“你是不是傻了?沒瞧見朕眼下正守着這麽一塊兒軟玉溫香呢麽?閑得無事可做了?去去,把所有的手籠都翻出來烤烤熏熏也是事兒啊!”
媚娘哭笑不得,轉頭瞪他:“你可不要再胡鬧了!好好兒一隻手籠,硬要被你撐破了。”
“哪裏就有那麽不結實了……”李治話未完盡,手上一動就聽“刺啦”一聲,好好兒的狐皮手籠破了一道小口子。
夫婦二人瞪着那口子好半晌,李治擡頭才對着媚娘一通傻笑:“這内省的一群人真是該收拾了……這麽簡單的東西都不帶好好兒做結實的……”
接着擡頭就大喊來人,卻被媚娘推他一把,又退了那些聞聲而來的侍監們,這才轉頭點着一臉涎笑的李治額頭笑罵:
“你可不是要把那些人都冤枉死了才甘心?莫名其妙的你……”
李治又笑了一會兒才伸手摟了她在懷裏,笑吟吟地摸着她的頭發。
“這又是做什麽了?”
媚娘也沒躲着他,由着他摸着頭發,笑問。
“無事……隻是在想,你是不是覺得這樣的事情太多,有些煩了呢?”
李治輕聲問。
媚娘一怔:“何事?”
“就是你剛剛去見了個人……”
李治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問:“你真的不覺得煩?”
“煩什麽?她,又或是自以爲讓我爲她這樣的人勞碌奔波的你?”媚娘含笑一問,卻叫李治無以回答,好一會兒才遲疑道:“都……有?”
“都有啊……那便說句真心話罷。”
媚娘一笑道:“不煩卻是不可能的。這樣的事情做得多了,自然會覺得有些煩。但是一想到這些事做了之後,我與治郎,還有孩子們相處的短暫時光便能清靜了,那便覺得不煩了。就好像要打掃屋子一樣。雖然處處髒亂的總是難免有些累人,可打掃幹淨以後,也總是格外的歡喜舒暢。這是一樣的道理。”
李治嗯了一聲,輕輕道:“所以于你而言,這不算是煩人的事?”
“煩人自然不算,不過累,卻難免有點。”
媚娘對着他一笑。
而這個笑容,也讓李治心情一直好到了當夜,突然接到急報,回到太極殿之後。
立在玉階下伸手拿着火童子撥弄着火籠裏的炭,他淡淡地問着身後的李雲:“懷英可拿着鐵證了?”
“回主上,帶回來了人證。”
李雲叉手而揖,神色嚴肅道:“正因如此,越王的人馬才對狄大人一行緊追不休,狄大人唯恐機密難保,所以才命李雲先行一步返京,前來面見主上,以求後援。”
李治豁然回頭,目光被炭火映得灼灼生輝:“懷英行事一向謹慎,如今他竟派你先回來……可見那人證已是鐵證?”
“是。雖然爲了滅口,他們已着人屠村,但那位長老也算是機警,先行一步偷偷送出去幾十個老弱婦孺,也總是留下了幾十口的遺屬。”
李雲一臉沉痛:“隻是……其他的三百多條人命,便俱毀于那場大火之中。”
李治咬牙,手中火童子一擲,叮啷一聲脆響,便揚聲傳神燕衛首領立時入内接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