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還是不太妥當。
隻僅是狄仁傑一人,怕是要出什麽亂子。”
瑞安一怔,立時會意道:
“娘娘是怕他會有危險?”
“太原王氏,流源數百年,便是王仁祐如何昏昧,可是王氏一族中,卻未必個個如他。
總是有些眼力老辣的能看出些端倪來……
瑞安,你去告一聲治郎,暗地裏,還是再配上一組人馬罷!”
瑞安會意,出去一會兒,便回來道:
“已然是告知了明和去了。”
媚娘頭道:
“明和去,我倒也放心……
隻是這些日子,治郎爲了提防皇後與蕭淑妃,總是把他留在這兒使用,也不好。
太極殿那種地方,才是真正要注意的……
瑞安,你還是去跟治郎言一聲,添些新人入太極殿下罷!
實在不成,六兒回來也好。”
瑞安聞言,表情一動,卻不語。
媚娘看着他的樣子,輕輕道:
“怎麽……
六兒是不是不願意回來了?”
瑞安垂首:
“他……
他跟着李家兄弟也漸漸慣了……
再者他外面也有父母兄妹在……
而且聽,聽他入宮前,也是娶過妻,生過子的……”
“……是麽?
也好。
到底,這立政殿究竟不是個安生地方。
他若得了新去處……
也好。”
媚娘淡淡一笑,看着瑞安道:
“那你呢?
若是你願意,我倒也是有法子把你跟文娘都……”
“娘娘别笑了,瑞安是什麽樣的人,文娘又是什麽樣的人?
自從入了宮那一刻起,我們唯一的親人,便是主上與娘娘了。”
媚娘看着微有些激動的瑞安,隻得了頭,不語。
又是好一會兒。
媚娘突然輕輕道:
“那……眼下……”
她轉身看着瑞安道:
“許王殿下……
在何處?”
瑞安會意,看了看左右,上前一步,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交與媚娘:
“這是許王殿下書與您的信。”
媚娘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卻一時不接。
半晌,她才長歎一聲,搖頭道:
“到底還是……
把這孩子也給卷了進來。”
瑞安一怔,卻道:
“娘娘這是何意?
如今德妃被廢,李氏被貶,皇後得儲,淑妃更是一門心思地要應對皇後……
許王殿下又被好生安置着……
又怎麽把他給卷了進來了呢?”
媚娘搖頭,看着瑞安手上的那封信,目光卻複雜道:
“你覺得許王這孩子,是個什麽樣的人?”
瑞安想了一想道:
“與他生母鄭氏大爲不同,爲人内怯柔弱,又是個好心眼兒的。”
媚娘頭道:
“你得都對,隻是漏了兩條——
身處這大唐後廷,又是貴爲次皇子……
他又怎麽會是如表面表現出來的那般無用柔懦?”
瑞安微微睜大了眼:
“娘娘的意思是……
許王殿下與當年的主上一般,都是斂着些機鋒的?”
媚娘卻頭,沉重歎道:
“是啊……
隻不同的是,當年的晉王稚奴,是爲保自己不卷入争鬥之中,又爲了能夠尋機爲母報仇,才裝爲懦弱……
他的性命,一直無甚大憂,所以一切的僞裝,也不過是爲了避事。
可許王不同……
他的僞裝,卻是爲了保命。
所以他雖不若當年的治郎聰慧無雙,卻也是會費盡心機隐藏保護自己。
而這樣的人……又怎麽會輕易地手書一封信來與我呢?”
瑞安一怔,立時也警醒道:
“莫非這信上有什麽名堂?”
“沒有。”
“那娘娘……”
“正因爲沒有,所以我才把他也卷了進來……
若是他爲自保,這封信便不當由他親手書寫。
要傳信兒,口頭可比書面成文安全得多。
便是實在逼不過要傳信兒,他寫張字條也便罷了。
如此這般鄭重其事手書謝意,無非是想讓我明白,他是真的記得此番我相助于他逃離此難的恩情,也是真心有意與我好好相處。”
瑞安立時省悟:
“是啊……
他是想借此信表心迹呢!
别的不提,若是他不信任娘娘,這麽一封手書之信,便是他萬萬寄不出的!”
媚娘頭,沉重道:
“所以……
我才到底也把他卷進來了。”
“那……
娘娘若是不想讓這許王殿下卷了進來,将此信焚了,也便罷了。”
媚娘卻搖頭苦笑道:
“焚了?
他送信來,若路上有一個半個看見的……
便是焚了,也是無用……
不定……”
媚娘若有所思道:
“不定這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希圖着能借此機會,将自己牢牢地綁在咱們身邊兒,以求保全呢!
隻是我實在不明白,他到底是哪裏來的這般大的信心?
相信我必然會赢?”
媚娘百思不得其解,而瑞安,更加不能明白。
……
時光飛逝,轉眼間到了永徽三年八月底。
太極宮。
宮中突又傳出大喜:
立政殿昭儀武氏,于年前得一子後,今日又得良訊。
高宗李治大喜,立着太醫入廷内驗脈。
片刻之後,諸太醫山呼萬歲,恭賀高宗即将再得良嗣。
李治聞言,歡喜異常!
同一時刻。
萬春殿中。
正殿内,穿着粉色織蝶金花大紋正裝的王皇後,徐徐起身,瞪着紅绡道:
“你什麽?”
紅绡低首:
“回……
回娘娘的話兒……
武昭儀她……
她又有了……”
“砰啷”一聲,王皇後手中的茶杯便摔了個粉碎。
紅绡驚懼擡頭看時,隻見她滿目赤紅,咬牙鼓腮,神色如惡鬼怨魂一般:
“她又懷上了……
她又懷上了……
她怎麽就能又懷上了?!
明明才生産不足一年不是嗎?!
明明她身子已然是差到了不能再差了不是嗎?!!!
爲什麽她又偏偏懷上了!!!
爲什麽?!
爲什麽?!”
殿外,聽到皇後如此嘶吼着的侍們,紛紛走避。
……
同一時刻。
千秋殿中。
蕭淑妃的容色也是慘白的,盡管她一身鵝黃色的新衫,做得分外漂亮,顯人年輕。
可她的容色也是慘白的。
不過她到底還是比皇後強一些,淡淡地了頭,看着身邊兒的侍道:
“皇後那邊兒,你要多盯着兒。
無論她眼下如何要倚仗武媚娘,可這不能生産都是她心中大病。
武媚娘此時又有了身孕,這麽大一記耳光打在剛剛将自己的承嗣,費盡心力才推上儲位的皇後臉上……
她必然會要動手。
一旦她動手了,那咱們的機會,也便來了。
知道了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