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試探一番……
她是不是對雲若真實的心思,有所察覺了。”
高陽看了荊王一眼,立時恍然道: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這女子,之所以肯爲韓王叔所用,全因她以爲自己的好師妹慧甯……啊不,是雲若姑娘被咱們給捏着了……”
荊王也立時拍了一拍大腿道:
“所以明白了,這陳碩貞是當真以爲雲若……
啊……也就是她當成寶貝的師妹慧甯,真的是被咱們扣着留在本王的王府中,所以才甘願爲咱們驅使……
而元嘉你要試的,便是這個,是麽?”
韓王含笑頭:
“雖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可到底是這樣的女子,還是心些的好。
這下也好,如此一來,咱們使用起她來,便也放心許多了。
此番之功勞,着實還在元景你身上……
若非你能将那丫頭的心思看出來,許諾事成之後,便奉她爲妃爲嫔……
隻怕她也是不肯的。”
高陽卻冷笑道:
“可不是?
正所謂貪婦多愚昧,這話兒真真是一兒也不假……
也不想想自己的出身,居然還妄想着能夠在大事成功之後,立個妃嫔……
能留她一條活命,已屬她萬幸。
這樣的女子,當真是生下來便是活該當棋子的。”
荊王也笑道:
“的确是枚棋子,可棋子與棋子也是頗有不同之處的。
像那陳碩貞,若是她,便隻能當個前方沖鋒的棋子,可是這雲若麽……”
荊王淡淡一笑,眯起眼睛,似在回憶什麽道:
“也是頗可以多留一些情面的。”
韓王與高陽見她如此,也隻能搖頭,李元嘉良久才道:
“無論留與不留,都是日後的事,眼下最緊要的,便是要設法阻止新儲之立。
明白兒,儲位一日不立,他李治便一日立足不穩。
如此一來,咱們才能有機會。
若是新儲立了……
隻怕,日後便不好收拾了。”
永徽三年五月初十。
長安。
太極宮中。
弘文館内。
長孫無忌方将看着李忠與幾個世子伴讀一道将今日的功課念完習完,便聽聞外面傳來消息,道禇遂良急見。
他微一思忖,便立時出來,跟着侍一路走到側殿下室之中,見到正急得團團轉的禇遂良。
見他如此,長孫無忌心知必有大事發生,看了眼身後跟着的阿羅,阿羅便立時會意,轉身帶着那侍一道而出,去殿外候着。
這邊廂長孫無忌才問道:
“什麽事這般急?”
禇遂良歎了口氣,看了看左右才道:
“老師,此番可是大事不妙了!
那氏族一派之中不知道到底是做了什麽心眼子,竟然聯合起來,一并要擁立許王爲太子了!”
長孫無忌聞言,瞪圓了眼,半晌才道:
“你什麽?
要擁立許王?!
誰的主意?!”
禇遂良低聲道:
“正是那崔盧二氏出的主意……
眼下卻不知到底是什麽心思促得他們如此行動……
可此事已然是闆上釘釘了的事兒了!
方才太極殿裏的人已然是傳了話兒來,是奏疏已然遞到主上案前了!”
長孫無忌咬牙,半晌才急怒道:
“那蕭王二氏呢?
他們就沒有反應麽?”
“怎麽沒有反應!
可是一來他們到底在朝中之勢,不若崔盧二氏之強,二來,二來那德妃娘娘李氏的母家,也是一并在後支持着……
所以……
所以一時間竟是不能止了!”
長孫無忌恨聲道:
“也不奇怪……
王蕭二氏過往行事,多有狠絕之處……
其他諸氏會有如此态度,也本在意外之中……
可是……可是怎麽會來得這般快!?
再,爲何是許王?”
禇遂良歎道:
“具體情況,學生也未得詳情……
隻是聽聞那李德妃母家,似乎有意勸德妃,收養許王爲子……”
長孫無忌立時沉下臉:
“原來她們打得這般好主意……
竟然是要學皇後來了……”
長孫無忌冷哼一聲道:
“真以爲天下無人了麽?
朝中無人了麽?”
禇遂良卻看着他道:
“老師意下如何?
此事該當如何處置?”
長孫無忌搖了搖頭,半晌不語,良久才道:
“罷了,此事也不該咱們插手……
自有皇後她們去操心……
咱們隻要守好了許王,不要讓他被無辜牽連便好。”
禇遂良歎道:
“何嘗不是如此呢……
這些女子,一心二心地隻求自己,卻從來未曾想過,她們如此,豈非也是将許王推上了一條險之又險的道路……”
長孫無忌冷哼一聲:
“她們又怎麽會在乎?
這些女人,有哪一個……”
他突然停了口,怔怔地看着半空半晌,突然轉身道:
“若是武媚娘知道了此事……
她會如何行事?”
禇遂良一怔,不由脫口道:
“老師的意思……
是想借她之手,保住許王殿下不涉此事?”
長孫無忌沉重地歎了口氣道:
“雖則老夫百般不願……
可有一,卻是不假的。
也許在這大唐後廷之中,武媚娘已然成了一個不能缺少的存在了。”
是夜。
子時過半。
太極宮中。
立政殿内。
媚娘突然被驚醒了。
她也不出來,自己到底是爲何被驚醒的。
她隻知道一件事——在她醒來之時,那道人影,已然立在自己榻前。
刹那間,她隻覺後背一陣冷汗冒出,全身發涼。
環顧左右,這才發現,瑞安也好,文娘也罷,都不見蹤迹,隻有她自己。
轉身,她看着那個人:
“你是誰?”
“娘娘不必知道我是誰,娘娘隻要知道一件事——
眼下若是我想娘娘死,那麽娘娘必然是再也不會醒來了。”
弘兒……
媚娘心裏默默念了一句,下意識地将身子向着後偏殿的地方擋了一擋,這樣的行爲,卻被此人看破,他無聲一笑道:
“娘娘安心……
我不會傷害代王殿下的。
我此番來,隻是提醒娘娘一件事。”
媚娘看着他,心裏慢慢定了下來,緩緩道:
“什麽事?”
“娘娘近日,可要看好了許王殿下……
莫叫他被人傷着了。”
媚娘一怔,挑眉看着他:
“爲何你來找我?
你到底是誰?”
“……娘娘不必知曉……
娘娘隻要知道,許王殿下有危險,這就足夠了。”
言畢,此人便欲轉身而出,卻被媚娘喚下:
“等一下!
此番你入宮示警,是你自己的意思罷?
隻怕元舅公大人,未必知道你的本心呢?
羅大人!”
那身影倏然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