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武媚娘不但是……她還是個出家人啊!”
吳王擡起眼皮子看了一看她,卻垂下眼皮子,冷聲道:
“你知道她爲什麽會出家。高陽,别叫哥哥把一切都透了。”
這一句話兒,得高陽心虛,不敢再争。吳王又慢條斯理道:
“當時你與荊王叔做得好事,我權當不知,隻是因爲我也看出那武媚娘是時與主上雖有些意份在,卻非逾禮之事。
是故我才想着,便是這天昏地暗之時,也總一線光明可照人間……你是我妹妹,便是你錯了事,叫她受些委屈,回頭來我補與她便是。
可是我萬萬沒想到,你與荊王叔卻是想着借此事來抹殺了主上一世英名……
高陽,别的事都好,隻這一件,你最好别再插手。否則别怪我不顧兄妹情分!”
一句話兒丢出,卻得高陽心中不安,強笑道:
“哥哥這話兒可得差了……
高陽……
高陽這些日子沒有任何動作,不就是在悔反己過麽?”
吳王擡着眼皮子,看了她一眼:
“是與不是,有與沒有,你自己最清楚。希望你不要被我抓到什麽錯處。
否則就算母妃不在,我也不能再縱你如此下去。
還有,青玄的事,不要以爲我不知道……
以後,你還是少跟她見面的好!”
幾句話出口,便叫高陽從腳底闆往頭開始冒塞氣。
長安城中,與高陽公主府、吳王府相反一方的濮王府中。
李泰聞得廷劾之事,不由輕輕一笑。
青河見他笑得淡然,便道:
“這主上到底是什麽想法呢?
明明白白的前些日子來時,可是與王爺您議定了,要借此機會,逼着那皇後助武姑娘複入妃籍的呀?
怎麽眼下卻是這等局面?
王蕭二人若是因此事又安偃一段日子,那武姑娘複妃籍的日子,可不就又往後拖了?
而且以後再有這等的好機會沒有,也是不定之數了呀!”
李泰卻笑道:
“你呀……
還是太,看不出主上的心思。
本王隻問你,此番王蕭二人,皆因此事受疑,那她們心裏,頭一件大事是什麽?”
青河想了一想,卻道:
“洗清罪名?”
“正是如此。
那本王再問你,皇後爲了洗清自己的罪名,她還會不會,或者敢不敢主動提出要求,要嗣陳王李忠爲後?”
青河搖頭。
李泰又問:
“但是眼下,她又不得不急着尋李忠那孩子入嗣。你,她會怎麽做?”
青河若有所悟:
“她……
會再去求武姑娘,或者是主上?”
李泰搖一搖頭道:
“讓她欠武姑娘的一份人情,便如同讓她服下一劑痛不欲生的良藥一般……
她就算知道自己若不服下武姑娘的這份人情便會死,也多半是不肯去服的。
可是若是這欠了人情的人,換成是主上……
那就是另外一副場景了。”
青河微一思量,便恍然道:
“啊……青河明白了!
主上是想借此機會,讓皇後理虧,然後趁這個機會,與皇後談下條件,這樣一來,武姑娘入妃籍便是有望了……
是不是?”
李泰頭,輕輕一笑道:
“所以,隻怕這等局面,卻是主上心裏最佳的場面呢!
表河,你去代我準備些東西出來。
晚一會兒,本王要入宮去,觐見主上!”
青河會意,立時笑喃喃道:
“是!”
永徽元年三月末午後。
太極宮。
太極殿中。
廣明廳。
李治有旨,狄仁傑乃着宮中皇後王氏、淑妃蕭氏、宮侍劉氏,以及于午後入宮的元舅長孫無忌等人,左右一并聽告:
宮侍劉氏所中之毒,是爲奇罕之見,經一番審詢,得确信乃爲千秋殿中奉扇某,因與劉氏有私仇舊怨,心生暗害之意而爲之。
劉氏無辜受害,陳王無辜被累,皆爲蕭淑妃理侍不當之故。
然因此獠現已自盡服誅,又是曾爲皇後開釋。皇後主理六宮,審查不當之事,也難失其責,故禀明今上之後,今上有旨:
着令皇後王氏,自今日起,罰俸半年,停貢半年(皇帝與皇後,均可直接接受下臣或者是其他海内外臣民與來使的貢奉,别人不行),且着令自清殿内諸人,又将其身側近侍尚宮憐奴,因屬無能之輩,杖責三十,停俸一年,并除尚宮之名,降以司令之階,以待留察後用。
淑妃蕭氏,自今日起,罰俸半年,停賜半年(四妃的話,皇帝與皇後會每個月有基本的賞賜,比如财帛之類的東西,也是一項巨大的收入——ps,這些東西都包含了脂粉之資也就是脂粉錢與湯沐之資,也就是湯沐的花費),近侍玉鳳,因發現奉扇有功,不責不降,然侍主不力,也當停俸一年。
又,宮侍劉氏,雖因其多受迫害,又有前因在先,然其無能看顧皇子之事,确屬事實,又因皇後曾懇求切切,劉氏自己也是憂心不能良加教子,故李治當廷着宣,自今日起,陳王李忠可當過嗣爲皇後之子,且一月之内,便可行嗣後之禮。
然嗣後雖定,母子情分卻依然如故。日後若凡劉宮侍請求親見其子時,皇後自當多爲成全。
這些話兒一完,李治便連連頭,又出奇不意地加了一句,道“陳王李忠,皇之長子也,性孝柔,仁至愛。佳兒也。
奈何其性過于柔弱,又是初傷其體,不當理政。
而其爲陳王,封雍州牧者,也爲不當。故自今日起,雍州牧一職,暫行移除。
至于其他諸職,則先且不動,隻待日後也。”
聞得此言,淑妃大喜,皇後卻是大驚。二人等了良久,卻再不見李治發下其他的話來,這才回應過來,急忙領旨謝恩。
而在跪在地上的那一刻,二女已然又是開始的暗中算計:
李治這樣的安排,究竟有何用意?
爲何不直接順了皇後的意思,設李忠爲太子?是因爲不喜皇後也不喜李忠之故麽?
若是看着那雍王之事,不喜李忠的話……爲何還要對其大加褒揚?又是賜嗣母皇後這般尊榮?
若是看着雍王與淑妃這邊不喜,那又爲何不曾得視那些如山鐵證,不治淑妃一個欲行謀害皇嗣的重罪,而且還不曾重責淑妃身邊的宮侍玉鳳?
他……
到底想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