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越來越近罷?
娘娘,你身爲正宮皇後,他又是皇長子,理所當然的國儲人選,無二無他。
也隻有這樣,娘娘你這後位,便得永固。
後位一固,蕭淑妃又因子受累,主上日後與娘娘之間的關系,隻會一步步地往好處走。”
王皇後聞言,唇邊終究還是露出一絲笑意:
“果然,本宮來尋法師,是當真尋對人了。”
媚娘卻不言語,隻是垂首一稽。良久之後,她才徐徐起身,看着皇後道:
“雖然明空已然是出家人,可畢竟還有家人親眷在朝中……
明空也是希望,他們能過得好一些——
至少比現在好一些。”
王皇後會意,頭微笑道:
“這個……自然。本宮自會打妥當的。”
是夜。
立政殿中。
徐惠甫一從暗道中走出來,便被媚娘一把扶在懷中,嗔道:
“早跟你了,你身子不好,就不要來來回回地走動……
怎麽你就是不聽!”
徐惠一壁咳着,一壁叫文娘将自己帶來的心茶食之屬交與瑞安,這才跟着她坐下道:
“我這身子,一時半會兒的,總也是好不了……老在殿裏困着,也是難受。
倒不若出來走一走,逛一逛,不得還好得快些。”
媚娘無語,也隻能緊着忙着替她張羅到位,扶她坐下,這才輕輕道:
“你來,可是爲了今日我見皇後的事?”
徐惠見媚娘這般直接,倒也是一怔,爾後才頭道:
“你也是知道我的……我總覺得,你與她交好,卻不是什麽好事。
你的心思我雖明白,可到底這王皇後防人也是防得深的……
你怎麽就知道,她不是存着些眼下利用,日後一手相除的心思呢?”
媚娘卻笑道:
“這個我自然知道。
就是她今日回宮之後,便立刻将我與她相見之事大加添疊地傳給千秋殿那一位耳中,我也知道了——
她這一手,不過是玩着想要我與蕭淑妃兩敗俱傷,她從中得利罷了……
惠兒,我且與你打個賭。便是這陳王之事,隻怕她也是早就動了心思,隻是礙于此事頗失人心,一味地壓着心思,等着人出頭替她開了口,做了這替死鬼,她卻白撿了好處呢!”
徐惠聞言,便歎道:
“你呀你……
都把人家心思摸出底兒了,還繼續往裏跳……
當真以爲自己萬事不怕麽?”
媚娘卻柔柔一笑,握緊了她的手道:
“自然不怕。有你在,有治郎在……
我怕誰?”
徐惠卻是忍不住一笑,爾後又道:
“那接下來,你打算如何?
起來,雖這将陳王嗣與皇後之事,是主上的意思,你也隻是照辦……
可以我看來,隻怕你也有些心思在内罷?”
媚娘想了一想,這才慢慢道:
“治郎的心思,我多少也能猜到幾分,隻怕是想着要立陳王殿下爲太子了。
此事于情于禮,都是勢在必行之事。隻是奈何陳王生母出身不高,又是被治郎不喜的……所以爲他尋一位出身高貴的嗣母,卻是理所應當。
依治郎的性子,隻怕他早在登基一個多月之時,便已有了立陳王爲儲的心思——畢竟忠兒是先帝最疼愛的皇長孫,治郎又是自覺于他有虧的。
所以他起先,是想着要是我能順利立爲她的妃嫔,便将陳王繼嗣于我,這樣一來,無論是陳王立儲,還是我日後……”
媚娘打住不語,良久才輕輕道:
“都是順理成章了。可惜的是我當時實在不能再留在宮中,所以此事也隻得做些變化了。”
徐惠聞言,卻皺眉,想了一想,才心翼翼道:
“媚娘,有句話兒,咱們是姐妹,也不必多做隐瞞……
你的身子,旁人看來,自是千般不禁萬般不好。再難生得子嗣的。
可是咱們自己心裏都清楚,孫道長曾與你明言的七年之後,子嗣繁盛時,便是兩年之後了呀!
主上難道不知此事?”
媚娘卻搖頭,淡淡一笑道:
“孫老哥算是個正直人物,隻是許多事不想管不想理……
可是這件事上,他卻未曾瞞過治郎。
所以治郎自然知道我兩年之後便可孕育。隻是……”
她遲疑了一下,這才輕輕地道:
“惠兒……我……
我也不知自己想得對與不對……
總之,我是覺得治郎會這般做的。爲了我……
爲了我也許他是誰都能利用的。”
她的臉上,不知是憂是喜。
徐惠何等機慧?當然明白,駭然道:
“難不成主上是在利用陳……”
她緊閉了口,瞪着媚娘也是一臉不敢相信的容色半晌,才突然歎道:
“罷了……也不奇怪。先帝是那樣,當今主上又是自幼跟着他的,何嘗不會這樣呢?
隻是這樣的事,對他周圍的人來,未免太冷酷了。
我……
我實在難以想象,主上會是這等無情無義之人。”
媚娘看着她,徐徐道:
“惠兒,或者我這話,有些不當。可你也了,他畢竟是先帝之子,自幼看着先帝爲君爲王長大的。
他的骨子裏,始終還是那個帝王一脈傳承的血統。所以他可以對任何人都做得絕情絕義……其實先帝之所以爲先帝,主上之所以爲主上,不就是因爲他們能夠狠得起來麽?
惠兒……
我……
我不願提當年的事。
可是你想一想,當年諸事,難道你與我,不是也被先帝利用着呢麽?
還有當年的治郎……
他之所以間接地将我引入宮中,又努力将我從先帝身邊拉開……
爲的,不就是保住他的母親,在先帝心目中永遠是不可利用的人麽?
爲的也不是能夠保住他們兄弟三人在先帝心目中,也永遠是不可利用的人麽?
惠兒……
你想過沒有,也許這才是治郎與先帝父子二人的真面目?
隻是……”
她轉身,看着窗外,目光中有一抹無奈:
“隻是你與我,都頗爲幸運地成了他們的心中人,所以……
所以咱們在他們心目中,便成了不可利用的那些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