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這等大事,憐奴自然是打聽了好幾遍,才敢向娘娘來報的!
萬是錯不了了!那武媚娘,可還特特地推辭了幾番,這才出口呢!”
不同于憐奴的歡喜,王皇後卻是皺眉思慮:
“她爲何要相助本宮……
難不成她當真是無心與本宮争位?”
憐奴卻道:
“娘娘,您這番卻是想錯了……那武媚娘或者會與您争寵,卻是絕對不能也不會與您争這後位的。
娘娘,她是何等人物?精明得很,自然明白,便是她有心登後位,陛下這等孝子也未必會肯。
便是陛下肯了,那朝中還是長孫太尉得算,他是駁不過的。
爲了一個女人,陛下斷然是不肯與長孫太尉這些朝臣們鬧得太僵的。
是以她呀,得個寵妃或者可能,登上後位?
哼!隻怕還要下輩子再投個好胎,進了哪個氏家才行呢!”
王皇後卻不語,良久想了一想,才緩緩頭道:
“你的,也不無道理。
的确,若論起來,這武媚娘若想名正言順地留在陛下身邊,那必然得本宮首肯……
她這番心思,卻是想着借此機會,來向本宮表忠呢……”
王皇後的嘴角,不由得微微勾了起來,連連頭道: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總算她是對本宮有三分誠意……
憐奴,你這便傳話兒去,告訴那武媚娘,本宮明日清晨,便欲與她私下相聚。
還請她早些出了立政殿才是!”
“是!”
永徽元年三月二十二日。
晨。
太極宮。
因着此刻,前朝太極殿中,正在議事,因此後宮裏,便顯得甯靜了許多。
其中最甯靜的,要屬立政殿。
媚娘一身僧袍,立在立政殿院内亭中,等待着王皇後的到來。
不多時,她要等的人,便到了。
“果然……
前些日子本宮才與幾個不識眼的提過,法師**過人,自然知道怎麽個隐藏鋒芒法……”
王皇後人一入亭内,便淡着一張臉,看着媚娘的真實容樣,輕輕道。
媚娘也不多客氣,隻是恭身行了一禮,然後才輕輕道:
“還請皇後娘娘恕罪。
實在是明空無意于這宮中再起争執,是以才設法隐藏真容,以避其禍。”
王皇後聞言,目光倒是暖了一暖道:
“哪裏話,論起來,本宮還是要謝謝你——
你是不是?”
媚娘聽得皺眉:
這話兒裏拈酸帶醋的,明顯着就是還心存記分——難怪治郎她氣度非爲後者良選。
不過眼下如此,也是無法,便一笑了之,又道:
“卻不知皇後娘娘今日召明空前來,有何要事?”
王皇後卻不答她,隻先轉身,看了看身側的憐奴。
憐奴會意,立時便叉手行禮,看了媚娘一眼之後,帶着一衆侍退了下去,亭子裏立時隻剩下她們二人。
王皇後便慢慢踱了兩步,立在一側亭邊,慢聲細語道:
“其實本宮今日前來,倒也無他……隻是聽,日前長孫太尉曾前往立政殿中,與法師一聚……
本宮身爲六宮之主,理當來此問上一問。”
媚娘聞言,先是一怔,這才淡淡道:
“娘娘耳目清明,宮中諸事,自是瞞不得娘娘。
不錯,太尉大人當日卻是爲祭奉先皇後而來,因媚娘在側,便了幾句話兒。”
王皇後卻淡淡一笑道:
“法師可是生氣本宮知道此事?以爲本宮有耳目在立政殿内?
若果如此,那法師可是氣得錯了……
本宮知道此事,卻非立政殿内有什麽耳目……
卻是太尉大人親自來告訴本宮的。”
媚娘聞言,雖然心中早已有數,卻刻意露出一臉微訝之色來,目光閃爍道:
“長孫太尉……親自告之?”
王皇後聽着她這話兒時,卻轉過頭來看着她。
眼見她雖極力表現出一副平淡表情,神色中卻不免惶然,不由心中一定,淡淡一笑道:
“不錯,太尉大人來見本宮時,卻也把話兒都開了……
是以,明空法師也不必再多做遮掩,本宮更不必……
論起來,本宮倒是應當謝謝你,替本宮出了一個好主意。”
媚娘這才長歎一聲,有些釋然道:
“好,也好。
其實這些事,本也瞞不得皇後娘娘。
既然娘娘知曉了,那明空也算是得了解脫。”
王皇後轉頭,盯着她道:
“可是本宮卻有些不明白了:
你爲什麽要幫本宮?”
“如果我是爲了圖個清靜,你信麽?”
媚娘突然一改口風,坦然問道。
王皇後一怔,盯着她的雙眼緊緊不放。
媚娘更不多掩飾,直直地回視着她。
最終,還是王皇後松了神色,轉開目光,轉了身子側對亭外道:
“想不到當年雄心勃勃的武才人,如今也如此息志了。”
媚娘卻凄然一笑:
“雄心勃勃?怕是癡心妄想罷?
無權無勢無才無後……我憑什麽能夠立爲大唐宮妃之首?”
王皇後聞言有些意外地看着媚娘:
“你宮妃之首嗎?
不是爲後?”
媚娘搖頭苦笑:
“世人皆道我權高欲重……皇後娘娘,你當知道并非如此。
否則,由着明空句過妄的話兒,眼下皇後娘娘,也理當稱明空一稱太妃才是……甚至有可能,明空的孩子,眼下也已然是封王出藩了。”
王皇後卻不言語,隻是默默頭:
“不錯……當年事,本宮也多有所解。
可正是因爲有所解,才覺得有所奇……
若非明空法師當年心有所屬,爲何這等推辭妃嫔之位,天子之幸?”
媚娘神色一黯,輕輕道:
“沒錯,我是心有所屬,那人也曾待我極好……
所以在入宮之初,我是真的不願意來的。
可是皇後娘娘,這大唐宮中,不是每個女子,都如你一般,有着一個好母親……至少我沒有。所以,我與他無論再好,當時也隻能入宮。
這些本來也不算得什麽。然而讓我傷心的是……
在我入宮同日,他卻爲了尊父母之命,而娶了另外一個女子……
就在我入宮同日。”
王皇後聞言,釋然,憫然,慨然——
畢竟媚娘的身家背景,她也是調查得清楚的。是以對那劉弘業之事,她也頗爲明晰。之前之所以一直抱着些猶豫,便是因爲這劉弘業——
在她看來,媚娘這等女子,若非因着心有所屬,再不會拒絕先帝的恩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