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陛下未必也不會防着她。不定那胡土送去的藥壇裏,裝着的根本不是什麽靈藥。隻是個幌子罷了。
陛下不會不知道,本宮與王皇後,都是容不下這武媚娘的。何以特特地着了胡土送藥?隻怕就是爲了麻痹皇後,以達徐太妃處的藥丸安穩無事之效……
隻是這樣一來,那藥丸裏的毒到底是誰下的,卻無人可知了……”
玉鳳想了一想,突然道:
“會不會是皇後那邊兒也看出陛下的心思,有意爲之呢?娘娘,玉鳳可是知道的,那日胡土剛得了這藥丸沒多久,住着的内侍監那裏便走了水了。”
蕭淑妃恍然,冷冷一笑:
“好個王皇後……這一招明退實進……等等!你你知道内侍監走水了?”
蕭淑妃倏地坐起,厲聲問道:
“走水之時,你不會就在旁邊罷?!”
玉鳳吓得一機靈,急忙跪伏于地,想了一想,才顫聲道:
“回……回娘娘的話兒……那日娘娘傳了話兒,……
内侍監王公公傳了話來,叫玉鳳去内侍省紫蘭亭那兒,去拿陛下分給兩位公主的賞賜呀……
娘娘,這……”
蕭淑妃咬牙恨聲道:
“王氏那賤婢!竟然敢算計本宮!”
玉鳳一時愣不過來,隻是心驚膽戰地看着蕭淑妃大光其火,一揮袖将案幾上的諸物全都甩在了地下。
玉鳳跟着蕭淑妃這麽多年,從東宮一路走到千秋殿,便是腦子再不好使,也是知道這其中的關竅所在,立時便顫聲道:
“王皇後這是……這是要借着奴婢,來誣陷娘娘?!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奴婢該……”
“你隻是奉命前去,到底也不能怪你。
畢竟那賤婢算好了你要去,這才陷害咱們千秋殿……”
蕭淑妃大喘了幾口氣,微微平了些息,這才揮揮手,摒退了那些聞聲趕來,想幫着收拾東西的近侍們道:
“王德有召,又是陛下的旨,你不去也不成。便是你不去,也會有咱們殿裏旁的人去,還不是一樣要算到咱們頭上?
王氏這賤婢,想不到竟然敢這樣算計本宮……”
玉鳳倒是也不傻,心裏明白此事怎麽也賴不得她頭,所以便大着膽子對蕭淑妃道:
“娘娘,此事來卻是肯定的了。奴婢也覺得,那皇後一向都是個殺人不沾手的主兒,此番卻無緣無故地這般行事……
隻怕那王德也逃不了關系呢!”
蕭淑妃一怔,看着玉鳳道:
“這是什麽意思?”
玉鳳因着日裏多少聽過些下面兒的人議論,便将王德與太原王氏一系的淵源了個清楚,又道:
“娘娘您想,好歹那王德是皇後的本家叔叔,他會不向着皇後麽?
不定此番奴婢去内侍監裏拿東西,也是他安排好的呢!”
蕭淑妃卻是斷然搖頭:
“你的這事,本宮昔年在東宮之時,也曾聽先帝身邊的幾個監提起過。不過你卻是想錯了,若這宮裏有誰比本宮更希望皇後與太原王氏一系倒黴的,那隻怕便是王德了。”
玉鳳眨了眨眼,不解道:
“怎麽會呢?娘娘……”
“這裏面的事,你不清楚,也不必清楚。你隻要知道,王德雖然看在好歹一出同姓的面子上,不會與皇後爲難,可也斷然不會相助與她。”
蕭淑妃打斷了她,隻沉聲道:
“是以此番,隻怕王德便是看透了裏面的名堂,也不會替皇後助一把力的。何況以本宮看來,此番皇後行事倒是機謹,倒不曾被别人看出些端倪來。
否則咱們千秋殿在這宮中内外上下,還有那感業寺裏都是有些耳目的,如何能被她給蒙了過去,眼下陷入這等境地來?”
玉鳳這才不言語,頭憂道:
“那娘娘,咱們眼下,可該怎麽辦?”
蕭淑妃想了一想,卻獰笑一聲:
“怎麽辦?
本宮自然是要以其人之身,還制其人之道了。這份大禮,怎麽着也是要謝一謝皇後的啊!”
一邊,一邊冷笑着,叫玉鳳上前,以袖掩口,低聲俯在玉鳳耳邊叮咛了好一會兒。
玉鳳這才喜道:
“娘娘英明!娘娘英明!
這樣一來,那萬春殿可當真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了!活該她們倒黴!”
“沒錯,不定此番皇後這一腳行事,反倒成全了本宮呢……”
蕭淑妃淡淡一笑,然後才正色道:
“你也别耽擱,現下就去。還有,行事心些,到底那延嘉殿裏的,也是前朝徐太妃的妹子。有姐如許,妹妹想必也是個謹慎的。
行事萬必心!”
“是!”
玉鳳應了一聲,這才慢慢退下。
蕭淑妃看着玉鳳離開,這才冷笑着咬牙道:
“王善柔啊王善柔,本宮便要瞧一瞧,同時惹了陛下與本宮,還有那徐氏姐妹的人,如何能夠在這太極宮裏全身而退……”
一個時辰之後。
太極宮。
西苑後宮。
延嘉殿中。
殿主徐婕妤,早已安然沉睡,不止是她,連這殿中諸侍,也是昏昏欲睡。
殿外看守着殿裏的兩名守衛,也同樣是呵欠連天,是以竟未曾發現,有一道裹着黑衣的影子,從側殿門裏溜進了西配殿裏。
西配殿中,庫門前。
黑衣影子脫下了頭的兜帽,露出一張精明俏麗的臉來——卻不正是千秋殿裏的玉鳳?
她左右看了一看,見四下無人,便心地推開了西殿庫虛掩着的門,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庫裏雖然不複當年徐惠與媚娘住在此處時,那書卷處處直如山,珍寶累累至殿的壯觀景象。可是也是珍異奇玩無數。
可對玉鳳而言,這些東西,卻都不是她想要的——雖然很有幾樣東西,連她看着也是眼熱得緊。
轉了幾轉,不多時,她便在角落裏一隻被灰塵覆蓋了的箱子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兩隻外觀金紅華麗的血寶瓷壇,正如明空手上曾經用過的那隻一樣的外觀。
玉鳳大喜,急忙将此物包好,裝在自己懷裏,左右看了一看,又複戴上了帽帷,這才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