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一直把它戴在身邊。”
猛然之間,一聲熟悉得幾乎讓她落淚的聲音,傳入耳中。
明空一呆,擡頭來看時,卻正是李治!
一時間她又驚又喜,不由撲入含笑張開雙臂的他懷中,難忍心痛地落起淚來。
……
好一會兒,李治才哄得明空不哭,攜手坐在火爐邊。一邊玉氏二姐妹與一同伴駕而來的瑞安早早兒地便守出亭外去,不意打擾。
明空先看了看走之前還在對自己歡喜傻笑的瑞安,回了個微笑之後才低聲嗔怪李治:
“治郎此番可是輕忽了……不是好了,不來的麽?”
李治輕撫着她凍得發冰冷的臉龐,一邊緊忙拉了身上狐裘将她裹在懷中,搓揉着她冰冷雙手替她呵暖,一邊心疼不已:
“我也沒想到,自己終究是控制不了自己。”
溫存片刻,明空終究還是憂心吳王,便将今日之事提了出來。
李治也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竟然派了人在一側聽着,于是便靜靜聽她言。爾後才皺眉道:
“到底,三哥也是不會背叛我的……隻是不知他今日這等心思,到底是爲何?”
明空卻不以爲然道:
“治郎當真還是重着些兄弟情分的。可是治郎,眼下的你,已然不再是昔日的稚奴,吳王殿下也不再是昔日的吳王殿下……治郎還是謹慎些的好。”
李治聞言,心中一暖,嘴上卻笑道:
“怎麽對三哥你就這般不信?我瞧你倒是挺信得過四哥。”
明空張了張口,最終才歎道:
“有些話兒,了也許治郎心中不喜,可是還是得。
濮王殿下……實話,他自當年争儲失利之後,無論是明面兒暗面兒上,對治郎已然不能再造成任何威脅。
相反,若是他一個不慎,隻怕盯着他早已時久的那些大臣們,還會将他置諸死地方肯罷休。
治郎,雖然你一直不願意出口,隻怕心裏也是明白的罷?”
李治聞言,先是沉默不語,良久才緊緊将她摟在懷中,長歎一聲道:
“四哥爲人,雖然精于攻謀朝略,可到底不擅兵權大事。
而一國之治,首當理兵權。是以若是四哥無兵權在手,無論他如何行事,都是徒勞。
雖然我也不想這麽……
可四哥當年之事注定隻是文人一腔美夢,白白替後來的父皇設計造了一場勢。這也是當年爲何四哥必然失敗的緣故。
而且自當年之事後,我看四哥對此事也是明白得緊,所以是當真息了心,再無生出些争位之意。
此其一。
其二,也是最要緊的……當年四哥年少氣盛,沒少得罪那些大員。就連舅舅對他也是從來不抱立儲之心——
若非如此,否則以當年四哥之寵逾諸王,又是機慧至此,何以父皇卻隻能替他封了連氏族志都排在最末幾位的閻家女爲妻?
——這倒并非四嫂不好,事實上無論才德容姿,四嫂都是可堪王妃之位的好人選。隻是她的家世……
唉!到底還是四哥自己把諸家大臣得罪得太狠,是以才隻能如此。
再者,眼下雖然我有心要推陳引新,可究竟朝中老臣還是如日中天,四哥自己也明白,除非他有那個本事,能将整個大唐文武百官都清洗一遍,否則他再不能登基爲帝。
相反,若是他有這等異動,當年那些心懷怨恨的老臣們,不定就來個先發制人,對他下了死手,上表奏請我治他一個謀反大罪……
那我也是保不得他的。
所以四哥才明白,眼下他唯一的活路,便隻有好生助着我守住了這帝王之位,我們兄弟,才能都好生活着。”
李治言及此,也是目光黯然:
“這話兒起來,倒似四哥涼薄——其實我最清楚,他比大哥還疼我。”
“這個當然是對的。”
明空不忍看他神傷,便故意鬧他道:
“否則前些日子,治郎又怎麽會挑了濮王來故意氣媚娘,要媚娘自己努力設法回宮?”
李治一怔,不由哈哈一笑道:
“就知道沒能瞞得過你。”
“治郎也沒打算瞞罷?”
明空冷哼一聲,卻道:
“我便覺得奇怪,好好兒的,怎麽濮王殿下跑來設計了那一排子——後來一想,這可不是治郎的主意,還有誰的?
明知我最經不得你激,還故意這般設計……
治郎呀治郎,你當真是在欺負媚娘呢!”
李治聞得這般嬌笑柔語,不由心神一蕩,便低下頭去,纏綿缱绻半晌,才複又擡頭,輕輕笑道:
“你總是最知我心的……那眼下,你便猜一猜,我接下來,打算如何?”
明空卻笑不語,直到李治吓着她,要呵她癢癢,她才笑道:
“還能如何?今日吳王之事,自然是要早早兒尋了答案的。
若論這天下最了解吳王的,自然還是濮王殿下了!
治郎可是過的,二位殿下從三四歲上就開始争,一直争到現在。還有誰比他們彼此,更熟悉對方的呢?”
李治聞言,悶悶一笑,也不多言語,便又是幾次輕吻其額。
……
是夜。
太極宮。
甘露殿中。
爲着青雀入宮,李治今日早早兒便傳下旨,道今日再不得歇任一妃嫔殿中,隻是留居甘露殿。
聞旨,蕭淑妃頭一個便是失望至極的,忍不住便又是怨恨一番,好在有玉鳳在一側勸慰解氣,又是替她出主意想法子,去整治那些不聽事的諸妃,蕭淑妃這才松了些氣,不再言語。
此事暫且壓下不提,隻這甘露殿中,王德與德安等人,早早兒便将宮裏偏殿之中的廳裏,清出一塊兒地方,又是旺旺地添了幾盆炭火,又是溫酒布菜,好一陣忙。
至戌時一刻,便見李治與青雀一道,身後跟着瑞安與青河等侍,含笑而來。
二監急忙帶着諸侍先叉手行了大禮,得了李治免禮的準,這才起身,由王德含着笑意将兄弟二人引入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