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妃聞言,無不歡欣。隻是因着排位遠近,又争了一番。
頭一個起争執的便是蕭淑妃,以她所言,究竟是長孫皇後也想看看幾個孩子,所以理當自己帶着幾個皇兒同祭于李治之右(如果沒有重臣在場,隻有後宮嫔妃的話,那李治左側就隻能站皇後、太子或者是其他近侍,右側則應當是妃嫔之首,也就是四夫人之首貴妃,或者稱爲貴夫人也行)。然而初爲貴妃的崔玉容焉肯如此?自然不願,又兼之年輕氣盛,近來也是頗得李治垂幸,于是二人便冷起臉來,面面相對。
一見各家主人生了氣,近侍們自然也是各不相讓,頭一個崔貴妃的近侍,初封六司之中司令一職的清兒便仗恃着自家主人新得寵,又是年輕美貌身居高位,出身更是高出這蕭淑妃好幾個頭的,瞅着李治轉了身,走了殿前去與方丈話,聽不到這邊争執,便上前搶了話頭道:
“淑妃娘娘如此未免有些偕越。自我大唐開國以來,這禮制宮規,便是定好成事的。平日裏素聞娘娘最是出身高貴,知禮守規的,怎麽今日裏卻這般失了态呢?别是帶着皇子帝女(此時兩個公主還沒封,所以隻能叫帝女)累了罷?”
論起來,蕭淑妃縱橫東宮這麽些年,哪裏便容得一個司令在自己面前如此耀武揚威?當下近侍也是初封了尚儀的蕭玉鳳便也上前一步冷冷一笑道:
“清兒妹妹怕是沒聽清楚,方才陛下的旨意那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要諸位皇子帝女于——前,諸妃嫔于——後,一同伴駕,同祭先皇後娘娘的……
怎麽,難不成就隻這幾日,貴妃娘娘的肚子裏,可也便懷上龍嗣了?唉唷那可是大喜,怎麽不見呢?”
崔貴妃主仆到底年幼,又是自幼大家子裏溫養慣了的美玉一般的人兒,自然不擅與這玉鳳争執,又聞得言語之中,這玉鳳夾槍帶棒地好将崔貴妃羞辱一頓,當下便氣白了臉。清兒立時便要發作,卻被崔貴妃攔了道:
“罷了,今日好歹是在先皇後娘娘面前,皇後娘娘尚且沒有動星呢,咱們何必題大作?”
一言丢下,便也不答理那立在一側,正欲假笑了幾句好聽話兒的蕭淑妃,自己往前走了。
這一下子,無形是在蕭淑妃臉上打了一記耳光,當下便惹得蕭淑妃臉色一沉,立發惱上了這個丫頭。
這邊廂鬧成這樣,那邊廂王皇後身邊,初封尚宮的憐奴卻是着人仔細守聽得一清二楚,不多時便将這邊事報與正立在殿前另一側,意定神閑地等着李治歸來的王皇後知曉。
王皇後聞言,便是輕輕一笑,然後才道:
“那蕭淑妃也當真是日裏不如日裏了——今天竟然跟一個新進宮的丫頭争了起來。”
憐奴冷笑一聲道:
“她向來如此,哪裏知道大局二字如何寫?不過娘娘,咱們可不能不幫着那貴妃娘娘一把呀!到底,她也是向着您的。”
王皇後頭,便看了看憐奴道:
“你到底是六尚之首,論理道制起來,這妃嫔排位一等事,自然當由你做主。”
憐奴會意,立時便大喜頭,自己卻了幾個監侍,意高氣昂地走到諸妃面前,含笑道:
“諸殿娘娘請了。憐奴得了陛下的旨意前來知會一下諸位娘娘,呆會兒入殿以後,諸妃諸嫔,當行宮禮制規,依封位高低尊卑入内。還請諸殿娘娘莫要随意亂了次序——
畢竟這是先皇後娘娘靈前,若是一個驚擾,惹得陛下不悅,到時怪罪下來,想必諸位娘娘也是擔當不起的。”
能進太極宮的,有幾個傻子?這等話兒,自然是人人聽得明白,分明是替崔貴妃做主,在給蕭淑妃眼子吃。
可蕭淑妃是何等人物?在東宮時便已然是與王皇後平起平坐,更不要這裏。于是當下便看了一眼身邊的尚儀玉鳳。
玉鳳會意,立時含笑走上前一步道:
“尚宮姐姐這可是錯了罷?妹子雖然不才,可好歹也是這六宮之中負責諸世婦進退禮儀的尚儀……怎麽陛下這旨意,就下給姐姐了呢?”
憐奴冷冷一笑,也是毫不相讓便道:
“陛下旨意下時,隻有憐奴在側。再者論起來,雖然妹子你是尚儀,是身負這宮中世婦進退之儀……
可妹子你也了,你負責的,可是二十七世婦(就是婕妤、美人、才人各九人,像這樣沒有明确封位又是同時兼爲女官之責的,就被稱爲世婦)的進退之儀。這貴淑德賢四夫人的進退,便怎麽着也是輪不着妹子你話兒了罷?”
一番話得玉鳳當下變了色,正待發話時,卻被蕭淑妃截了口,冷笑道:
“怎麽?陛下方才了要本宮的素節與兩位妹妹一同向前,朝拜先皇後娘娘靈位……難不成皇後自己不能帶着孩子前往先皇後娘娘面前,以求承歡靈前,還要攔着本宮也不能麽?
好,本宮倒要請陛下來一,這孩子,到底還要不要去祭拜!”
當下鸾袍錦袖一揮,便起身而向李治去。
憐奴見狀,當下臉色大變,急忙奔回王皇後身邊,竊竊一番,便見王皇後也是立時沉了臉,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必再理會。
——原因無他,雖然蕭淑妃此行妄意,可正如她自己所言,畢竟她有三個孩子在手,王皇後攔得了,李治卻未必肯讓她攔。
果然,李治聞得蕭淑妃拉着龍袍杏袖一番哀哀告泣之後,便皺起眉,不冷不熱地了憐奴幾句,算是給了蕭淑妃面子,又是特特地将素節抱在懷中,兩個女兒也着姆娘抱在身前。
又是好言勸了崔貴妃兩句,安慰她不必太過計較,這才算是讓蕭淑妃露出了張笑臉,跟着孩子們一同近李治身前,走進大殿之中。
如此一來,不僅是崔貴妃與其他二妃九嫔,便是王皇後也被她扔在了身後,氣得王皇後與崔貴妃等三妃好發了一陣呆,這才反應過來,急急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