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她徐惠再受恩寵,終究是先帝妃嫔。
若是有她妹妹入宮,立于娘娘手下,那自然是要多加諱忌的!
而且陛下既然心裏有武媚娘那個妖女,又與先帝昭媛元素琴有些姐弟情分,自然是不會将這徐素琴當個正經妃子看的!
娘娘長遠之慮,不可不謂英明!
不過……以爲母之見,徐素琴可以入宮,卻不能立爲夫人。
到底她出身隻是平平,又是有其姐在後宮爲應。
若是徐太妃一心對娘娘不利,她必然要與之倚助。
身居高位,怕是對娘娘不合啊!”
王氏想了一想,也緩緩道:
“這般來,母親卻是思慮極密……
那依母親之見,該當何如?”
“立身九嫔之中便可。畢竟她姐姐徐惠,至先帝去時也不過是個充容。
身爲其妹,若封高位也是于理不通。
再者,爲母也聽那丫頭看似賢淑,心裏也是個鬼主意多的。
雖然年紀不足以爲害,可到底,若縱其高位,究竟是個禍害。
娘娘以爲如何?”
王氏想了一想,頭道:
“母親思慮周全,那便封她做個婕妤罷!
她姐姐初入宮時,可還隻是個才人呢!”
柳氏頭,又道:
“不過這樣一來,剩餘一妃之位,卻又要詳加思量。
娘娘,不若立那長孫氏女爲賢妃如何?
這樣一來,想必長孫一族也不會咱們什麽。”
王氏急道:
“萬萬不可!
母親,您切需記得,大唐後宮,諸姓皆可有,唯這姓長孫的妃嫔,再不可出第二個!”
柳氏訝然:
“娘娘如何這般激動?”
王氏喘了口氣,這才輕輕道:
“母親,長孫氏如今勢權通天,連陛下旨意都得通過長孫一氏才可令行禁止。
何故?
一來因爲長孫一氏良才輩出,确于大唐有功。
二來,卻也是最要緊的,還是因爲先皇後長孫氏與當朝太尉,陛下元舅長孫無忌!
母親,您想一想,長孫氏一門,起來雖非五姓七望之列,卻是出身高華,勢可與咱們太原王氏博陵崔氏,甚至是天子李氏一門相并肩……
若選了長孫女,母親以爲,有長孫無忌在朝把持着,這皇後之位,還能是女兒的麽?
陛下,還會在乎蕭氏麽?
還會在乎武氏麽?”
柳氏悚然一驚:
“若……若果如此,念着生母之恩,再加之元舅之持……
那……
那是……
唉呀!爲母還是糊塗!還是糊塗!”
王氏長出口氣道:
“倒不是母親糊塗,其實這般想法,女兒也曾有過。
可是前些日子,女兒去太極殿觐見陛下時,偶爾聽到那朝中一個中書舍人,名喚李義府的,密裏力谏陛下不可納妃長孫氏女……
這才想明白:
若是長孫氏再得一女入當今陛下之宮中,那必然是立後的,而且也必然會深得陛下愛重,甚至有過于蕭武二氏的。
若要論起來,長孫氏女入宮确是可解眼前之急。
可是從長久而言,母親,引長孫女入宮,那無疑是飲鸩止渴!”
柳氏愧道:
“正是如此,爲母隻圖得一時痛快,卻忘記長久。唉!”
王氏見狀,又好聲勸谏一番,然後最終還是定下最後一妃,自然當以範陽盧氏前族長,故範陽郡公之孫,當朝檢校尚書左丞盧承業之女,千牛守備盧守正之妹,年方十四的盧昭瑩爲上。
四妃人選已定,九嫔人選也有其一,于是其餘諸嫔,柳氏便勸王氏當以關隴世系好女入選。
王氏意同,乃再選良女二十人入九嫔之列。餘下諸禦妻,則依了慣例,當交與内侍省良選。
于是大事議定,王氏便立時以書成表,着其母柳氏帶回交與其父王仁佑,再進交與長孫無忌閱過之後,再行定奪。
……
次日夜。
長安。
長孫府中。
長孫無忌看着長子長孫沖才将送來的妃嫔名表,冷冷一笑,拍落在案上,向後靠入椅圈之中。
長孫沖見父親不甚喜悅,便彎腰輕道:
“父親不喜?看來這王仁佑又是在暗中耍了些無謂心機了。”
長孫無忌冷冷一笑:
“他這哪裏暗中,根本便是明算!
眼下他看着女兒必然爲後了,便得意洋洋起來,自以爲可以把持後宮,竟然将四妃全部給了氏族一系,再無一個咱們關隴諸臣的女兒。
你看看,趙郡李氏、博陵崔氏、範陽盧氏……再加上一個跟他女兒不和的蘭陵蕭氏……
哪一個是好相與的?”
長孫沖吃驚道:
“這王仁佑如此大膽麽?不會罷?
他也不似有這等膽量,敢将咱們關隴一系置于無處啊!”
長孫無忌微合了眼,冷笑道:
“誰無處的?四妃無位,九嫔之中,倒是大半都是關隴一系……
可是沖兒啊,這些關隴一系中的女兒,都是誰,你卻看一看!”
長孫沖聞言,便急忙取了折書來看,半晌才怒道:
“好個王仁佑!竟然把咱們長孫一脈摒除在外!”
長孫無忌卻搖頭道:
“你且别急着發怒——他不選咱們長孫一脈,卻也是合爲父心意的——爲父可不想被人是再借外戚之力,幹涉内宮。”
長孫沖張嘴欲勸,可想一想父親一向聲明,長孫氏女自先帝以來三朝之内,再不可入宮爲妃爲後,于是便閉了口,良久才道:
“那父親爲何生氣?”
“爲父生氣的,是她竟然把徐太妃之妹也給拉了進九嫔,卻不與之妃号,屈居于其女之下做個婕妤……
沖兒,你這王仁佑此舉,意在何爲?”
長孫沖想了一想,這才驚道:
“滿朝文武皆知這徐太妃是父親與諸位關隴重臣當年一力保入宮中的……
難不成這王仁佑想借徐太妃之妹進一步控制徐太妃,以圖謀于咱們關隴一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