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奴,本宮問你,陛下還是太子之時,居于咱們東宮何處?”
憐奴一怔:
“麗……麗正殿呀?”
“先帝初登基時,所居又是何處?”
“麗正殿呀?”
“那你以爲,這東宮麗正殿與正宮立政殿,有何聯系?”
憐奴再不曾想到這一層,遲疑片刻,才驚疑不定道:
“難不成……”
王善柔看她似有所悟,這才淡淡道:
“魏征立政賦,根本便是子虛烏有之事。至少本宮從未聽過此事。
倒是這東宮麗正殿……确是正宮立政殿的淵源所在。
憐奴呀,你日常往内侍省裏去時,難不成就沒有發現,咱們這承恩殿雖有本宮這太子元妃所居……
一應用品,卻不若麗正殿麽?”
憐奴想了一想,卻道:
“那不是因爲太子殿下的春寝(太子東宮又有春宮之稱,所以太子寝居也可稱爲春寝)麽?”
王善柔又淡淡一笑:
“是麽?你再想一想,那麗正殿所用之物,當真是依得春寝之制麽?”
憐奴這才猛然憶起,日常她見過的這麗正殿所用之物,确是不似大唐太子春寝之制,倒是與大唐太子元妃鸾寝之制相似,于是驚道:
“難不成這麗正殿,才是真正的東宮元妃鸾寝?!可爲何當初先帝不曾封宮于娘娘?”
王善柔淡淡一笑:
“不是不曾,而是不想。
因爲這麗正殿,本來卻是皇後娘娘身爲太子元妃之時的鸾寝。後來先帝于東宮登基,又是一味地依賴難舍皇後娘娘,所以便舍了正經的太子春寝光天殿不住,卻移寝于太子元妃的鸾寝。
至那時起,天下便隻知麗正殿爲先帝與皇後娘娘寝居,卻再不知它本是太子元妃鸾寝了。”
憐奴聽得矯舌不下,半天才道:
“憐奴就呢……平日裏看着那麗正殿裏的東西,總覺得别扭,不似我大唐太子春寝當有的模樣與氣度……
憐奴還一直以爲是因爲當時身爲太子殿下的當今陛下生性尚儉,所以才不過分奢華……
原來它本就并非春寝呀!”
王善柔頭:
“所以……先帝入正宮後,因爲再不能借東宮宮室少之借口與皇後娘娘同居一殿,便索性将離帝寝隻隔了一道門的文華殿易名立政殿,賜與皇後娘娘爲後寝。
一來,是爲特示皇後娘娘殊寵,二來,其實也是存着些心念,想着能讓那些大臣們憶及東宮麗正殿之事,便索性縱了先帝由得自己心性,與皇後娘娘同居一寝罷了……”
憐奴聽得悠然神往,不由歎息道:
“想不到一個立政殿,竟然牽涉如此之多……可見其位之重了。”
“其位之重?”
王善柔卻淡淡一笑:
“豈止是重,這立政殿,本便是這太極宮中,最最緊要的一處地方……
太極殿與它,本就是乾坤之勢……
憐奴,本宮必然是要入主這立政殿的。
因爲在陛下心中,真正的大唐皇後,便是如文德皇後,或者是陛下的皇祖母,太穆皇後一般,于前朝可爲一國之母,于後廷當是一宮之主……
隻是有些整治後宮的本事,卻是入不得這立政殿的。
所以陛下不會因爲本宮一個的提醒,便當真會容本宮入住立政殿的。甚至方才你也看到了,陛下根本沒有讓除了他之外任何一人入立政殿的意思。
憐奴……
這立政殿要入。可卻不是妄意便可入之的。
咱們卻得從長計較。”
憐奴這才明白過來,于是笑道:
“可不是?
若是娘娘也如那蕭氏一般莽撞無行,隻怕早就惹得陛下大怒了……
憐奴無知,還一個勁兒着急呢!”
王善柔卻悠然一笑:
“不妨事,你急了,有本宮鎮着便好。
隻是可憐那蕭玉音……”
王善柔再度起步,慢慢道:
“今日是她芳誔,本宮卻攔了她的美事。
她若再知道本宮得奉陛下同入立政殿之事……”
王善柔停步,含笑看着憐奴道:
“你,她該不會做出些傻事罷?”
憐奴一怔,立時會意,歡喜異常。
是夜。
太極宮。
雲澤殿。
正與徐惠同幾面坐,相談甚歡的媚娘,突然聞得瑞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奔入,又是歡喜又是得意道:
“武姐姐武姐姐,今夜宮裏,可有些大事發生呢!”
媚娘一怔:
“何事?”
“今日本是東宮蕭良娣的芳誕,主上原本也是有意去她宮中坐一番。可沒想到臨行了,卻被太子妃與其父王仁佑給留下來了,還借口文德皇後娘娘的忌辰将至,今日正是及周(就是差一個月滿周年)之期,依禮主上當入立政殿行夜祭雲雲……
着着地就是将蕭良娣冷落,又是帶着太子妃去了立政殿。
姐姐你,這太子妃是不是存着心氣兒,要借這個機會,求主上封宮立政殿呀?”
媚娘一怔,看了一眼徐惠,卻是含笑不語。
徐惠淡淡一笑:
“立政殿是何等地方?
太子妃本便頗受主上冷落,再不會有這等運氣,不過是盡了些爲人媳女當盡的孝道便得封宮立政殿的。
你且安好了一百二十個心罷!”
瑞安聞言,這才一松口氣道:
“這樣便好……可不能讓那太子妃得了先頭。”
媚娘卻笑道:
“你急着搶,隻怕太子妃還未必有那個心思今夜便搶呢!”
瑞安疑道:
“姐姐這是何意?那太子妃的心思,宮中哪個人不知?
難不成姐姐要她根本無心入封立政殿?”
徐惠搖頭笑道:
“你武姐姐的意思,并非是她不想入封立政殿。而是以王氏那般的心性,卻未必想不到,以主上與朝中諸臣對這立政殿的注視與尊崇,如今她後位得封不得都是疑問,更不必入封立政殿了。”
看了眼含笑的媚娘,徐惠又笑道:
“她又不是你武姐姐,是主上心裏那位予取予求的人物……若是想今夜便求入封這立政殿呀……便是你武姐姐也是不能的,何況是她一個無寵無嗣的太子妃。
瑞安,你太擡舉她了。”
媚娘聞言,便面色一紅啐道:
“好好兒的話不,拉裏拉雜淨扯上我做什麽?”
徐惠得意,也便承了她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