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臨此人,爲官清廉,又是士門高第,再不當與李義府這等野心之人有何瓜葛的呀?”
盧光明頭道:
“光明也覺得奇怪,是以便有意查了一查。
隻可惜,這二人皆是謹慎細微之輩,光明竟再不得詳細,隻是覺得……似乎這二人之間,唐臨卻是那個把握着一切之人。李義府……
卻似有什麽把柄,落在了唐臨手中。”
瑞安聞言一怔:
“可知是什麽方面的事?”
盧光明想了一想才道:
“打聽得不甚仔細,不過似是與什麽女子有關。”
瑞安心下立時明白,便頭道:
“當真是多謝盧大哥了,此番事态,若得傳入内裏,必然可派上大用場。”
盧光明聞言,心下卻是甚喜:
“再不必謝,當年若非文德皇後娘娘,再無今日盧光明!些許事,光明還是辦得到的!”
他雖這般,瑞安還是自懷中取了一張契紙與一串鑰匙交與其道:
“這是來時,主上特别賜與盧大哥的——主上聽盧大哥近日正愁着不知如何安頓初入京城的盧大嫂與幾位侄,于是便将昔年延康坊的一座連鋪院着咱家交與盧大哥……
盧大哥可别推辭,這是主上的旨,違不得。”
盧光明聞言,感激得隻是含淚頭,先起身在地上朝着太極宮方向三跪九叩行過大禮後,才恭恭敬敬接了東西來,喜不成言——
天知道此刻的長安城中,一幢民舍已是數萬錢之數,更不必提一座連鋪院,還是延康坊的——
要知道,莅臨西市的延康坊,可是以十數萬一間屋起的。
李治賞賜倒也平常,可難得的是身爲大唐天子的李治,竟然還能記得當年曾經與他有些恩惠的獄官,更時刻惦記着他,還替他解決當前最爲難的困處……
這才是真正的難得,這才是無上的榮寵。
盧光明想着,淚流滿面,直覺便是此刻李治旨令其死,他也是義無反顧。
一個時辰之後。
太極宮。
雲澤殿裏。
徐惠與媚娘正寝前細語,便聞得瑞安回報。
媚娘聞報後,便垂首細思片刻才輕輕道:
“果然,主上還是防着那李義府與許敬宗的。不過如此也好,能得此二人之助,想必似唐臨這等有功有能,卻一直不得重用的臣子,也可多近主上了。
你這便去回複罷!”
瑞安頭便退下。
看着瑞安離開,坐在一側的徐惠輕輕咳了兩聲,由着文娘攏了攏衣裳,這才道:
“主上的心思,我知道。可是媚娘,你的心思,怎麽我這一回卻看不明白了?
你到底想做什麽?”
媚娘不答,隻是坐下,看着文娘又替自己上了一杯茶,然後才道:
“大理寺卿之位,眼下唐臨隻是代行。而那前任大理寺卿……惠兒,你可還記得是誰?”
徐惠一怔,猛然想起:
“是……太子妃族兄王禮?你是想……”
媚娘輕輕頭,然後才道:
“這就仿佛是一盤棋,眼下咱們有主上垂憐愛護,太子妃有身後母族。
看似咱們更占上風,然而實則不然——
畢竟主上此刻,還不曾真正擁有一切的權利。
而太原王氏,卻是當真朝中宗族甚多,一旦糾葛起來,咱們與她其實卻是各占一半江山。
所以眼下咱們最緊要的便是幫着主上将這朝堂之中可用之臣,全部馴服,收爲主上所用。這樣一來,主上才能真正掌權,咱們也才能真正後顧無憂,放手複仇。
是以惠兒,眼下便是一子一卒,咱們也要争到底。
因爲不定,最後咱們便是因爲這一子。”
徐惠卻想了一想,憂道:
“可是你怎麽知道,那王禮便甘心讓位?王氏一族也甘心讓位?
大理寺卿何等高位,他們再不肯放過的。
再者若是咱們動靜太大,隻怕反而會壞了主上大計。”
媚娘想了一想,卻含笑道:
“那便讓他們甘心讓位便是。”
徐惠一怔,不解其意:
“你想做什麽?别繞了。”
媚娘含笑,半日才道:
“我雖身處禁宮之中,也曾聽得這唐臨頗爲神斷,據其審議之下,再無冤獄……卻不知那王禮如何?”
徐惠恍然:
“不錯,若唐臨果有這等本事,那主上若要起用于他,便必然要從此入手。
隻要能夠讓朝中大臣們看到那些獄囚們對王禮與唐臨二人評判之不同……
那便是王禮有天大靠山,也留不住這大理寺卿之位!”
媚娘頭,又想了一想才道:
“隻不過此事若成,卻還需要費上一番心思——
想那王禮身居大理寺卿高位這般多年,想必其于大理寺中已是盤根錯節,搖撼不易動的參天大樹一棵。
之前王禮因家中有喪之事請暫休時,所以選唐臨爲代大理寺卿,爲的便是唐臨于大理寺中卻無半人可以依靠使用……
所以,咱們眼下最緊要的,卻是送一個可以使他用着的人與之爲靠。
而這個人,又斷然不能爲王氏一族所收用。”
徐惠想了一想,卻歎息道:
“這等人……現下哪裏能尋得呢?”
媚娘淡淡一笑:
“咱們尋什麽?隻要告與主上便可。”
徐惠一怔,立時醒悟——
可不是?
别人不知,她們卻是清楚的。
當年李治尚爲晉王之時,手中便有一本英才冊——此乃他母親文德皇後長孫氏多年心血積累而成,後期交與李治之後,他更是着意令人暗中走訪查詢,沒少添補。
這也是爲何李治總是能在最需要的時刻,找到最适當的人才之故。
所以,隻要有這英才冊,哪裏還愁沒有什麽可用之人?
徐惠這才松了口氣,含笑輕輕一咳,然後道:
“那……隻怕還是得六兒跑一趟了。”
媚娘含笑頭。
……
片刻之後。
方看着瑞安離開的李治,便又聞得德安來報,道六兒求見聖上。
李治一怔,這才含笑看着王德道:
“今日倒是稀罕,她從來不肯這般緊着來的。”
王德也笑:
“許是有什麽緊要時,方才忘記交代瑞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