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老臣得了些内報,道内裏有幾個新進衛士,頗爲活動。且整日裏總是愛打聽些東西。
臣覺得奇怪,于是便着人查一查,結果這幾個賊子心虛,自己露出馬腳,于是臣便着衛士拿下。
當時交與大理寺審問之後,不過一日,幾個賊子便死得隻剩下一個——就這一個,還是因爲被關押别處,這才有幸留下活口。
臣微一思,便頓覺此事有大要害。于是便着人将這唯一的活口帶歸臣府中,詳加審問。
奈何賊人口硬,好幾日才審出些端末來——
可偏偏就在這将要問出些進展的時候,這唯一的活口,也于老臣與諸家人離府時,死在了老臣府中……
主上,臣請以殆職之罪!”
李治想了一想,卻搖頭道:
“舅舅府上,也是防範嚴密的。可是盡然如此,那活口也未留下,想必是尋了什麽高人或者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來。
舅舅倒也不必過于自責,人力終有盡時。
不過舅舅既然已經過,這賊人吐了些端末出來……那,想必以舅舅之能,已然猜測到幕後之人是誰了?”
長孫無忌了頭,輕輕道;:
“老臣确有所察,隻是……怕主上聽了,心中不歡喜。”
李治便道:
“有何不歡喜的?”
長孫無忌看了一看李治,這才輕輕道:
“因爲據老臣從那賊人口中所得的隻字片語裏,老臣得出一個頗爲驚人的結論。隻怕……這爲事者,卻與主上幾位兄弟姐妹……
脫不得幹系。”
李治登時面色大變。
……
聽畢長孫無忌所析,良久,李治才含淚歎道:
“想不到朕心懷柔和,卻成了讓他們看輕朕的理由!”
長孫無忌聞得此言,便知李治已然存氣于心,便勸道:
“其實主上本也不必如此傷心。
他們如此自作,将來也是必然自受。
隻是一條,咱們現下便需得好好兒設計了,想明白下一步該如何是好才是呀,主上。”
李治了一頭,又無助道:
“可朕……一時也想不出什麽良策。”
長孫無忌見狀便心底輕歎一聲,爾後輕輕道:
“主上放心,但有老臣與禇相、李公在,必不教他們陰謀得逞。”
李治聞言,感激不勝,便起身含淚扶長孫無忌袖道:
“舅舅……朕多謝舅舅辛勞了……”
長孫無忌看着這個長得越發像愛妹無憂的少年天子,一時間紅了眼,默默頭,伸手把了李治手臂道:
“放心,老臣但有一口氣在,也絕對不教他們欺負了主上!”
片刻之後。
看着送長孫無忌出殿的王德歸來,李治才問道:
“舅舅可上了車?”
“回主上,老奴已然将元舅爺送上了馬車。”
李治這才輕輕一笑,轉首吩咐德安:
“宣他上來罷!”
德安依旨,這才向後一甩拂塵。不多時,便見明和帶了一個人上來。
這人雖身量不高,卻是精氣神十足,一身衛士打扮也着實看着爽利。
一見身着龍袍的李治高坐台上,這人倒頭便拜道:
“臣豆盧望初,參見主上!”
李治含笑一揮手:
“卿有大功,且當免禮。起身罷!”
豆盧望初這才謝過李治,起身道:
“回禀主上,臣已然依主上之旨意,将那長孫太尉府中所漏之魚撲殺。”
李治含笑頭:
“方才太尉來時,可是生了好大的氣——他再想不到天下竟有這等人物,能在守衛森備的長孫府來去自如……
卿當真是奇技可動天下。”
豆盧雖然得意,然而卻也是個知道自己本事的,便憨然一笑道:
“臣這微末伎倆,若在旁人面前,那是可誇道幾句。可是在得了紅拂女真傳的李大哥面前,那便是什麽也不是了。”
李治聽得他提起李德獎,心知豆盧望初一生最信服之人,第一個是父皇與自己,第二個便是李德獎,于是含笑頭:
“連豆盧卿也這般,可見是不錯的了。
不過此番之功,仍然還是豆盧卿爲要。”
豆盧也頗豪爽,再不謝功。
李治這才又問道:
“不過此番誅殺那人倒是其次,最緊要的,卻是能将你送入高陽公主府中……如何,她可曾要召見你?”
豆盧頭:
“已然傳了話兒,是今夜入公主府受賞。”
“好,如此甚好。”
李治頭,又想了一想道:
“既然她已然信了你,那從今日起,你便需得事事心。以後若有什麽消息,便着蘭若傳出來便是……
畢竟她也是自己人,且又是比你多在公主府呆一些時日的。
你初去,若動靜太大,自然會招高陽的眼。不若蘭若,她平時本便負責傳遞荊王與高陽二府之間的消息。
由她安排傳遞,再不受疑。”
豆盧頭,心知李治如此,更多是擔憂自己安危,于是更感其恩其智。
李治這才又多加賞賜與他及家人,這才着他退下。
……
豆盧退下後,李治便去看時計。
不看還好,一看便吃了一驚:
“怎麽這就快酉時了?”
王德這才笑道:
“主上下了朝,已然是近午時,接着又是見了長孫大人,又是與豆盧内衛商談這許久……自然不覺時光飛逝。”
李治看了看時計,心口不由砰砰一跳,想着昨夜,唇邊泛起一抹微笑,于是便傳德安,駕行雲澤殿。
話兒一出口,王德便與德安互視一眼,無奈苦勸道:
“主上,此刻天光尚早,不得就有哪位大人來議事……若是……若是……”
李治聞言,也是一怔,良久才心緒煩亂道:
“罷了……德安,你且招個人去見她——不,你親自去一趟罷!告訴她,晚上朕去看她。”
德安依旨退下,王德便急忙着人傳膳。
可李治此刻,哪裏有心思用膳?一顆心早飛到了媚娘處,當真是食不知味。
不止如此,平日裏總覺過得飛快的光陰,今日不知爲何也慢得要命。
整整一個下午,李治足足看了數十遍時計,不多時便心煩氣燥地扔了一本奏疏出去——隻苦了王德與德安,明安還有明和清和幾個人,一下午手沒停着地撿奏疏。
終于,夜色降臨。
看看已然是戌時一刻。
李治長出一口氣,精神十足地放下最後一本奏疏,傳令德安同行,行駕雲澤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