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暗罵自己不成事,一邊松了她的手。
媚娘得了機會,便急忙掙脫,向後退了兩步。
兩人之間,一時尴尬不已。
許久,李治長長呼了口氣,起身道:
“呃……夜……夜已深,朕……還有些政事……”
“媚娘恭送主上。”
聞得此言,媚娘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便開了口。
李治一怔,心中泛起一股不甘與無奈的矛盾情緒。
良久,他才輕輕一歎:
“罷了,我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
起身,他離開,卻在走到殿門前時停了下來,頭也不回對媚娘道:
“希望,我希望下次來時,你能夠想明白,到底……
你到底要不要留在我的身邊。”
言畢,他便獨自離去,隻留媚娘一人,靜靜坐在殿中垂淚。
李治剛剛離去,守在殿外的瑞安便急匆匆奔了進來,嘴裏一疊聲地問着媚娘到底何故,李治怎麽那般狀态……
可他一見媚娘垂淚,立時便閉緊了嘴巴,想了一想,轉身悄悄退下,去了徐惠殿中。
片刻之後,聞得瑞安來報的徐惠,便披了件衣裳,坐在媚娘身邊。
媚娘沉默不語,隻是茫然擡頭,看着她:
“是不是我錯了?”
徐惠輕輕一歎:
“不,不是。
是主上太心急了。”
媚娘輕輕嗚咽一聲,俯進徐惠懷中。
……
片刻之後。
在終于回轉太極殿的李治煩怒不堪地喝退了第四個服侍的宮人後,德安終究看不下去,與王德互相使了個眼色,便各自分頭而動。
德安上前來勸李治,王德便着諸宮人退下。
“主上,您也不必如此……
到底,武姐姐她……她也将才想明白。您這般……卻是有些心急了。”
李治擡頭,瞪了他一眼,又立時垂頭喪氣道:
“我知道。”
德安有些意外,看着李治卻不發話。
李治想了半晌,才揉着額頭道:
“我知道……
是我太心急了。
而且……而且她眼下,名分上還是父皇的才人……
可是德安,我……
我心中有她,至今已然是整整十年了。
十年了!
如今她好不容易答應了,可是……”
李治迷惑不解地看着德安:
“可是她爲何……”
“主上,德安雖然不懂這女子的心思,可卻也聽徐姐姐過。其實這天下的女子呀,要将心交與一個男子時,是要花上些時日的。
隻是咱們這宮中……總是與外不同,主上您自幼看着諸位娘娘與侍嫔們爲了得到先帝,還有您的心愛而處處相争,自然總是覺得理所應當……
不過主上,武姐姐卻是與他人不同……所以,您便且忍上一忍。
再者正如您所。武姐姐究竟現下還是名不正,言不順……
若是主上一味強求,不但委屈了她,隻怕日後,也會有許多人,要她的閑話兒呢!
主上,您可是要與武姐姐長伴一生的呀!爲了長久考慮……
德安知道您等了十年。可主上,十年您都等了,也不在乎這一月兩旬的了。是罷?”
聽了德安的勸,李治總算是想開了些,長歎一聲,苦笑道:
“的确是朕太心急了。沒有替她想過……
罷了,到底,若是她沒有個名分跟着朕……
别是她,朕也不願意的。”
又是一聲輕歎從口中逸出——
可是天知道,他對她的思念與渴望,還能壓抑得了多久?
之前他與她謹守禮制時,一切還好……他還可壓制一二。
可是這些日子以來,那許多的接觸,許多的碰觸……
一次次,一,都在燃他心底那把火。
日夜夢回之時,多少次?
多少次他夢見媚娘終于依在他懷中?全身全心,隻念着他一人?
……
李治無語,望着前方失神。
貞觀二十三年九月初一。
太極宮。
東宮。
承恩殿。
太子妃王氏看着眼前那打開的錦盒中靜靜躺着的火色藥丸,咬了一咬牙,輕輕道:
“此物果然有用麽?”
憐奴恭行一禮,低聲道:
“此丹名喚回春丸。是宮外一位老神醫所獻的。奴婢打聽過了,确有奇效。便是不服,隻消聞上那麽一聞,也可催得男女動情,情難以持。”
王善柔聞言,急忙捂住了口鼻。
憐奴見狀乃輕輕一笑道:
“娘娘不必擔憂,這東西外面,封着蠟呢!”
王氏聞言,這才放下衣袖,又緊緊地囑咐道:
“先收起來罷!眼下卻還是不得用……”
“是!”
憐奴又一恭身,這才收了起來,抱着轉身走向西配殿倉内。
進了倉内,她左右望了一望,這才從懷中取出錦盒,推開書架後的暗格,将之藏匿其中。
然後,又是左右一望,這才合上暗格,輕輕走出殿外,帶上殿門。
……
片刻之後,陰影中走出一個太監來。
看着憐奴離開的方向,他淡淡一笑,便依着憐奴一般模樣,去将那暗格打開,從中取出那隻錦盒。
打開錦盒看了一看,又将那顆回春丸取出藏在袖袋之中,太監這才輕輕舒了一口氣,關上暗格,将一切回複原狀,急忙離開。
西配殿裏,又陷入一片寂靜。
……
一個時辰之後。
太極宮。
太極殿中。
李治看着王德奉上的丹藥,沉着臉,木然不語。
王德看着李治這般臉色,也是不安,可是心下卻是有些微喜的——終究,那女子還是自己做了死。
良久,李治才冷冷道:
“确定是從她宮中得來的?”
“老奴仔細問過了。那孩子是眼瞅着憐奴将此物置入承恩殿西配殿暗格之中的。而且那日柳氏來時,他也是在殿外暗處聽得仔細,再不會錯。”
李治冷冷一哼,良久才道:
“好個王氏女……爲了争寵,這等下作物事也使得出!”
王德想了一想,卻勸道:
“或者……太子妃娘娘隻不過是一時糊塗呢?主上,畢竟前些日子東宮之事,太子妃娘娘,确是受了些委屈。”
“受了委屈的多了,可如她這般算計朕的,還有幾個?”
李治又不屑一笑,将盒子拿起,便欲丢與王德,想了一想,卻停了手,沉吟良久才道:
“罷了,畢竟不是什麽光彩事。”
一壁,一壁便将那顆藥丸從盒子中掏了出來,隻丢了個空盒給王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