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人是如何,那便是如何。隻是臣既然來見才人,便是一番忠心可鑒,還請才人日後得了些良機,多多替臣于主上面前美言幾句罷!”
媚娘不動聲色,看了他良久,才輕輕道:
“起來,許大人也是個忠心的。隻是不得其門。其實以主上這等知機,哪裏不明呢?不過是眼下朝中多爲老臣重臣,可用之人不知凡幾。
加之盛世太平,主上便是有心委以重任,也無甚可以委之啊!”
許敬宗聽出些門道來,大喜道:
“隻要得了主上這般心思,臣便是如得甘霖!
雖今時今日,暫無可用之處。然臣願爲雨中蓑笠,風時帷幂!”
媚娘聞言,便含笑頭:
“得許大人此言,想必主上甚是歡喜……所以許大人,這些話兒,還是留着,與主上聽罷!”
許敬宗一怔,正待發問時,卻見媚娘行了行禮,便欲離開,急得他急忙道:
“武才人這是何意?”
媚娘頭也不回,漫聲道:
“自古臣事君可誠。許大人,這等忠心,若直言于主上……想必比找妾這個事外人來,要有用得多。”
許敬宗怔怔站在原地,看着她離開。
良久之後,唇邊突然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漸漸地,這抹笑意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竟變成一長串得意無極的笑聲。
……
同一時刻。
東宮。
承恩殿中。
送走了母親柳氏之後,王善柔便與憐奴重新回到正殿之中。
“娘娘,既然要計定此事,那便不可再耽誤了。”
憐奴扶着王善柔在殿中坐定,便勸道。
王善柔搖了搖頭,良久才道:
“雖然定下此計,可到底,若陛下不來也是無用。是以咱們最緊要的卻是得先想了個什麽法子,請了陛下前來,又不能讓那蕭良娣攔了去才好。”
“娘娘的意思是……”
“必須讓蕭良娣沒有任何機會破壞咱們的計劃……”
王善柔的目光,突然犀利起來:
“否則,一切皆空!”
是夜。
雲澤殿。
李治來時,媚娘卻正着一燭香,在佛前許願。
“你許願,佛祖會應麽?”
李治走到她身後,欲抱,卻還停,于是輕輕道。
“應與不應,隻要心誠。”
媚娘淡淡回,轉身看着李治:
“媚娘見過主上。”
李治微嗔地看着她:
“早與你過,隻有我們二人時,不要如此多禮。快起來。”
媚娘卻不語,隻是默默地起身,随着李治走向棋盤後,分邊坐下。
棋開一局,李治便道:
“今日午後,那許敬宗跑來尚書房,好是表了一番忠心。我看他那樣子,隻怕是連午膳也沒來得及吃。”
媚娘眉不動,眼不眨,輕輕道:
“如此豈非正合主上心意?”
李治頭,輕輕道:
“确是合我心意。眼下朝中這等陣勢,也隻有像他這般善于鑽營的人,才可鑽得出個洞孔來……隻是實話,直到現在,我也不知用他,到底是當,還是不當。”
媚娘不語,良久才輕輕道:
“自古以來,創業難,守成更難。
先帝乃是創業之主,是故身邊諸臣,皆是良臣猛将,無一不可用。
然主上自登基之時起,便注定是個守成之君。
守成最緊要的,便是将這江山坐穩,坐實,不教它有一星半兒風雨飄搖的危險。
若要如此,主上首要的,便是需得大權在握。
以媚娘所見。主上所爲,并無錯處。”
李治頭,也是默默不語。良久又落一子,這才輕輕道:
“那……依你之見,四哥可能重用?”
媚娘擡眼,水波似的目光瞟了一眼李治,直瞟得他心神一蕩,這才低下頭,輕輕道:
“打虎須得親兄弟,上陣還是父子兵。
主上與濮王自幼相處,自是比誰都更清楚他的心性。”
李治頭,輕輕道:
“四哥雖然心計頗多,然卻是對我極好的。自幼也是處處事事讓着我……便是當年争儲之事,論起來,他也是沒有當真用盡全力的。
否則便是我可登這大位,卻也是要費得一番手腳,流血無數……
是以,四哥确是可用。可是舅舅的擔憂,也不無道理。
媚娘,舅舅曾經與我有言,道四哥本人,或者現在已然是不欲登位。可是他身邊的人……隻怕卻未必肯就此罷休。
唉……
四哥如此,三哥更不必提。有高陽在,三哥便是再如何英偉無極,也是不可長用……”
李治着,便愁得皺了眉。
媚娘看了看他,卻輕輕道:
“既然主上有心用二位殿下,所擔心的,又不過是他們身邊的人,那便将其身邊人更替一番,不就可用了?”
李治一怔:
“更替一番?”
媚娘頭。
李治沉默,良久才輕輕道:
“可若如此,豈非是讓三哥四哥爲難?”
媚娘想了一想,又勸道:
“若爲主上故,二位殿下自然心甘情願。”
李治看了她一眼,不言,亦不語,良久才輕輕道:
“這事……還是容後再議罷!好啦!我又赢了!如何?”
媚娘一怔,這才發現,棋盤之上,自己已是敗了個一塌糊塗。
她倒也習慣了,淺淺一笑乃道:
“媚娘自負棋藝,可于主上面前,卻常常滿盤皆輸。已然習慣了。”
不知爲何,李治看着媚娘這般笑容,心動難以自持,便忍不住伸出手,緊緊握了媚娘正在拾着棋子的玉白柔荑。
媚娘一驚,便急忙一掙,卻未得掙脫,大窘喚道:
“主上!”
“何事?”
李治明知她爲何喚自己,卻故意發問。
媚娘咬牙,隻漲得滿面通紅,怒道:
“主上請自重!”
“若是我不想呢?”
李治目光,灼灼如火,媚娘看着,隻覺自己全身都要燒了起來。
她面色通紅,卻再不言語,隻是拼命掙紮,卻全然不知此刻的自己,滿面飛霞,兼之嬌憨動人……當真是讓任何男人都無法放手。
更何況是李治。
于是,他便一步一步地逼近越來越驚惶的她。
媚娘看着李治,心中似有些絕望:
“主上……請自重……媚娘求您……”
一壁,眼中的淚珠,幾乎也要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