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得極是!此刻咱們非但不能除那武媚娘,還得設法保住她。有她在,那王氏必然自亂陣腳,到時主人再勸陛下納此女入内宮,以示主人的大度。陛下龍心大悅,必然立主人爲後。
等到主人登上後位……那武媚娘,便也不足爲慮了。”
蕭良娣淡淡一笑,傲然道:
“本來,她便不是本宮的對手,何足爲慮?”
主仆二人相視而笑。
……
貞觀二十三年六月初十。
李治任長孫無忌爲太尉,兼檢校中書令,掌尚書、門下二省事務。
然無忌因記文德皇後臨終遺言,乃固辭掌尚書省之事,李治無奈,隻得答允。于是命爲太尉同中書門下三品。
又特賜物三千緞。
于是朝内乃知無忌權重,紛紛以附之。
……
貞觀二十三年六月十三。
太宗充容徐惠,得見父母弟妹,大歡喜,乃與之淚眼相聚。
是夜,終得安眠。
同居之待削發才人武昭得見徐惠安,心中亦安,乃暗自計劃諸事。
是夜。
立政殿内。
李治一入門,便見媚娘一身皂色海青,亭亭立在殿中。心中不由一陣激動——
這些時日不見,她卻憔悴至斯。
欲待開口問時,卻竟忽覺不知從何起,于是隻得默默上前,雙眼隻在她面上來回遊移,卻不得開口。
良久,媚娘才輕輕道:
“主上卻是瘦了些。”
一句輕語,萬種情思,當真是惹得李治心中難以自持,刹那間燃一團思念之火,正待上前擁了她入懷一解相思,卻見她一轉身,向着後面走去。
李治一怔,亦步亦趨跟上,這才見她在一張擺好了的棋案後坐下。
微微一笑,他伸手示意跟着來的王德與德安,守在殿門處,便一撩衣擺,與她對面而坐,含笑望着她,脈脈溫情,溢于言表:
“起來,咱們确是良久不得弈棋了。”
媚娘卻無笑無憂,隻是頭,示意李治先請。
李治便一如既往取了白子,執後手行。
棋聲叮叮,半晌之後,媚娘才悠悠道:
“主上初登基,事事親力親爲,是好的。可是也得多顧惜着身體。若是身體垮了,便是有再多豪情壯志,再多手腕高才,也是無用。”
這話若是别人來,比如那太子妃王氏、甚或是李治也算有些憐愛的良娣蕭氏出口,那是再不得他歡喜的,隻覺對方當真是與自己半不得同心。
可是自媚娘口中出來,李治便是覺得如甘露醇釀,醺醺然,怡怡然,乃歡喜微笑頭,服順道:
“朕知道了。明日起,有些無非大要之事,便自然交與舅舅打理——既然進了舅舅官職,自當得其助力。”
媚娘卻不言,隻是落了一子之後,才輕輕道:
“能讓主上如此信任長孫太尉,确是可見太尉之忠……不過主上,自古單足難行。再者長孫太尉年歲漸大,終究也不能使其過于勞累才好。
主上,您可别忘記,那禇遂良禇大人,卻是長孫太尉的門生。如今明面兒上,雖然他與長孫太尉同爲首輔。可究竟他遇事,還是會多問一問長孫太尉的……
這樣一來,豈非還是等同于諸事都需勞累長孫太尉?”
李治聞言,頗覺歡喜,笑道:
“果然還是你知朕心……不錯。朕已然召了李績回朝,不日便可進封。這樣一來朝中也多少有些權衡。舅舅也不至過于勞累。”
媚娘看了他一眼,輕輕落下一子,才道:
“主上覺得,以李将軍那般性子,卻能爲長孫太尉分多少憂?”
李治一怔,微微沉吟,片刻之後才頭道:
“不錯。李績爲人,甚是圓滑。雖然之前,朕借父皇之計,将計就計收了他的心。
可以他之才之性,未必便如願盡力爲朕。畢竟在他眼裏,朕不過是個得了時運的孩子。是故,他會于事上順着朕,然一旦遇上什麽需得他表明立場,站在朕這一邊的大事,他卻是再不會成爲朕之後力,隻會中立觀望。”
媚娘頭:
“主上英明,自然早就将朝中局勢看透。是以主上,若要安定當前局勢,還需再覓助力,以達平衡之勢。”
李治頭,微微思慮一番,便忽然想起一人,擡頭看媚娘道:
“朕倒是有個念頭,隻是怕太過荒唐。媚娘,你最知機的,卻幫朕思量一番如何?”
媚娘淺淡一笑:
“但請主上吩咐。”
李治皺眉,雖然不喜她這般客氣,卻還是道:
“舅舅最大的忌諱,看似是六叔,其實卻是站在六叔背後的十一叔。
不過之前之事,隻怕六叔多少也知道十一叔有意将他推出來做個頭鬼的心思,是故他必然已與十一叔生了間隙。
若是利用他們這間隙,能夠暫時利用六叔倒也不錯。
可是唯一的問題便是六叔這人當真是莽撞無用得緊,而且又是個反複無常之人。朕實在不放心将他引回長安,以平朝中之勢。
媚娘,你覺得呢?朕該不該冒這個險?”
媚娘頭,想了想道:
“主上之計,确是高明,也是唯一可化眼前這般諸臣不服之僵局的法子。不過正如主上所憂,荊王此人平庸無用,又是反複無常之人,做個馬前卒尚可,卻的确是不堪大用。
是以,主上還是得再尋一個妥當之人爲好。此人既得要有才幹,又得能使智計無雙,權勢通天的長孫太尉不能輕視,還要絕對忠于主上……”
媚娘歎息:
“其實主上心裏隻怕早就明白,濮王殿下卻是最好的人選。隻是眼下先帝剛薨,卻不宜過早提拔。最佳還是過個一年半載,再行提。
是故……
一時之間,卻無人可以當得此位。”
李治卻自信一笑道:
“誰沒有?忠心于朕,又是才幹過人的,可不隻四哥一個。不還有三哥呢麽?”
媚娘不假思索便搖頭切切勸道:
“吳王?萬萬不可!
他雖自幼疼愛主上,也算得上是忠于主上,可畢竟吳王與高陽公主、荊王殿下一黨糾纏頗深,難保不會有異心啊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