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聞之,立時憤慨已極,竟将承恩殿中其母柳氏所進之佛像推砸至碎。且露出其内所含字紙——
原來上面寫的,卻是良娣蕭氏生辰八字。而太子妃于家中之時,便頗笃信巫蠱之道。是故便以此法日咒良娣。
然所求不靈,便大怒推之。
貞觀二十年八月十九。
依禮,出生已足三日的素節,當應洗兒禮。
是故,今日裏,便是日常總守着太極宮中甘露殿,或是麗正殿諸事的太子李治,也是頗爲歡喜地回到東宮後廷,入宜春宮,同慶之。
……
同一時刻。
東宮承恩殿中。
太子妃聞得宜春宮中陣陣樂響,乃歎道:
“好一個繁樂盛音……”
憐奴見主人如此,心中不忍,乃柔聲勸道:
“娘娘勿憂。娘娘身體康健,自當得龍子。”
太子妃卻搖首:
“便得身體再康健,不得殿下幸,何來龍子?”
乃至郁郁,又因樂音擾心,竟一忽而泣。
泣之良久,憐奴正勸而不得時,忽一時間,太子妃扶額叫痛,不多時便伏于鳳榻之上,面色雪白,痛不可止。
憐奴素知太子妃嘗有頭風,乃急喚左右,召太醫入内診治。
……
片刻,消息便傳與正在宜春宮,坐于蕭良娣鳳榻側,抱兒爲樂的太子李治知。
李治與蕭良娣聞得太子妃頭風發之,乃雙雙一怔。蕭良娣便視太子。
李治淡淡道:
“既然如此,可着太醫入内延治?”
“回殿下,已然請罷了。太醫此刻,正在承恩殿。”太子近侍德安乃報。
李治便默默頭,又道:
“本宮當親視爲好。”
便欲起,然蕭良娣立時扯住其衣袖,容色現出一片楚楚可憐。
李治乃輕拍其手道:
“她是正妃,本宮依禮當視。不必擔憂。隻待本宮看過她後,晚些再來看你與素節兒。”
蕭良娣這才破憂爲喜,含笑應聲。
見李治走出内殿,一側侍立之近侍玉鳳急上前道:
“主人何故縱得殿下去看那承恩殿的?此一去,怕再不得轉回宜春宮了!”
蕭良娣卻更替了一張冷靜容色道:
“她究竟是正妃,本宮卻是攔不得殿下。否則隻會教殿下以爲,本宮任性過意。不好。
橫豎殿下愛極了素節,隻要素節在,這宜春宮,殿下日後必然常至,不必擔憂。”
玉鳳這才無奈退下。
……
片刻之後,承恩殿中。
聞得太子駕至,卧于榻上,正飲藥湯之太子妃便喜極而起,然卻被太子止:
“愛妃不适,當歇着。”
太子妃見李治隻離榻前三步遠,卻再不近前,心生黯然。然見他關切問詢太醫左右己身之症,又是頗爲喜悅。
太子聞得太子妃已然無礙,便覺無趣,又不得一時走脫,索性在一側坐下。
太子妃見狀,便使眼色與身側侍女憐奴,清得左右之後,才柔聲道:
“殿下近日,身體可好了些?”
“日裏總是好生養着,再不生什麽病痛。”
李治無奈,隻得應答。
太子妃聞言,便喜道:
“如此甚好……殿下畢竟一國之儲,當保重身體才是。”
李治便颔首。
太子妃又道:
“起來,妾這般頭風卻也是來得稀奇,莫名便頭發痛不堪,當真不知究竟何故至此。”
李治乃道:
“但凡頭風,多是多思多慮而起,愛妃不必多思不必多慮,自然平定。”
太子妃隻覺李治此話言外有音,又不敢細思,便強笑道:
“可真是如此……隻是便不思不慮,也終究不得根除。”
李治着實待得厭煩,又看着天光一時變暗,心念藏書閣中人。便随口道:
“本宮聞得曾有人向神明祝禱三日,絕症複生。且之前宮中亦有行此事可得之例,愛妃或可一試。”
太子妃聞之,正合心意,乃喜謝太子之賜語。
李治胡亂應了,便借口太子妃當尋良士入内乞神明降福之事,乃起身離之。
太子妃伏于榻上謝過李治。
出得宮來,李治乃密語近侍德安道:
“太子妃久病,必日日報與本宮處,你且設個法子,好歹解她一時之疾,以免煩擾。”
德安乃應,便道:
“麗正殿中前日得老神仙(孫思邈)進甯神藥燭(就是摻了甯神藥的蠟燭)一種,奴聞頭風之事,乃因寝不安而生。可入之,使其安睡,則頭風稍解。”
李治允。德安乃着人私中将太子妃王氏巫蠱祝禱之時所用之香燭易之。王氏是夜好眠,次日複醒後頭風竟止,大喜。
自此對巫蠱之事,再深信不疑也。
是夜。
太極宮。
藏書閣外。
李治着銀白繡金廣袖,端坐于德安所奉圈椅之上,旁挑宮燈,與媚娘隔扉而弈。
棋行局半,李治突然笑道:
“媚娘可還記得,當年你我二人,可卻也曾如今日一般呢!”
媚娘淡淡一笑,不語,隻落一子再報步數。
李治知其不欲思前事,乃固行之。
又半晌,媚娘方道:
“今日洗兒禮,殿下依然還記得這藏書閣,媚娘感激不盡。然以後這般諸事,當心爲之。”
李治輕輕道:
“媚娘放心,本宮自有思慮——眼下你需擔心的,卻是你這棋步,眼瞧着便要被我吃了大龍。卻依然不動麽?”
媚娘卻含笑,隻專心弈棋。
如此往複,李治直至夜半方離藏書閣,再入東宮麗正殿寝。且自此每日,皆日裏或與朝臣議事,或微伴東宮諸嫔,但一入夜戌時後,便或走明正大道,或經秘暗門,入藏書閣與媚娘隔扉而會。
二人或談詩飲酒,或弈棋對書,或諷古論今……
雖再不曾見得一面,卻頗有靈犀相知之感。
如是此番,竟至十月二十八日太宗車駕歸長安方止。
二十八,太宗歸長安。是日,便手诏二旨,一奪蕭瑀諸職,二诏長孫皇後十年大忌,着以太子李治入洛陽東都,修佛禮天以慰後靈。
李治受旨不得不發,心中隻憂藏書閣中武媚娘。幸得媚娘姐妹,又是殿上人之充容徐惠好聲勸慰,方得離京往東都而去。
且臨行前,千萬囑托,道自己歲末之前必還,務必保得媚娘平安。
徐惠應。
李治入東都,乃一日三發密信入延嘉殿,以問媚娘安好。徐惠不厭其煩,皆爲做答,李治甚慰。
然十一月初,太宗因幸靈州之事一去一還,冒寒而行,又車馬疲頓,乃專欲保養,着诏除五品以上要事外,一切諸事,皆委于太子。
是故,李治竟一時煩勞,密信一日隻得一封。又因東宮再生些末事端,後竟改爲三日一書。
徐惠頗憂之,乃告與媚娘。
媚娘此時,已然心牽李治。雖知此事實不可強求,卻仍柔腸寸斷,思前顧後,百般不安。
徐惠知其心事,乃欲解其憂。
……
貞觀二十年十二月初一夜。
大雪。
徐惠匆匆離了延嘉殿,去探媚娘。
不多時,便行至藏書閣前,乃輕叩其扉道:
“媚娘?你可睡下了?”
媚娘聞得徐惠聲音,便欣喜起身披衣,開門,拉了徐惠入内道:
“這般夜了,又下着雪,你跑來做什麽?”
徐惠也急忙令人關了門,這才抱着一懷冬衣含笑道:
“這藏書閣裏,最忌燈火,隻怕是寒涼得緊是。我便請準了陛下,多多與你備些冬衣好過冬。”
媚娘感激:
“到底,還是你記着我。”
徐惠輕輕一笑:
“咱們姐妹,何出此言?”
一邊,一邊便着文娘一件件取了冬衣來,與媚娘瞧。
媚娘眼見件件都是自己穿慣了的,徐惠又着意添了許多在内,當真是情暖于心,便含笑也去翻着。
然這一翻之下,一件大紅羅衣,便掉了出來。
媚娘一怔,當時便與徐惠雙雙變了臉色。
看着媚娘顫抖着将這件紅衣捧起,徐惠便轉頭責備文娘與六兒:
“你們怎麽這般不長眼色,連這……這鳳羽羅衣也帶了出來?還不快收……”
“不……不必……”媚娘恍神,手中卻隻撫着那華麗的羅衣,輕輕道:
“倒也不必……
我在這裏白日漫長,左右無事,正巧這羅衣送入……也好,想起來,舞藝倒也是生了許多。練練也好……
陛下不是了麽?
因今年幸靈州之事,皇後娘娘的大祭,便改在明年了……正巧,不定到時還能用得上。”(我的《大唐三帝傳》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鮮内容哦,同時還有100%抽獎大禮送給大家!現在就開啓微信,擊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衆号“dd”并關注,速度抓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