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洎究竟一介文士,何曾見過這樣場面?當下便驚喝道:
“你這是做什麽?!”
李德獎肅容冷道:
“太子殿下身體不适,風疾發作,已然是病了十幾日了……你劉洎不但不知爲殿下分憂,還日日裏鼓動諸位大人前來抓什麽太子殿下的錯處……
當真是殺之可矣!”
劉洎便怒道:
“太子殿下一病十數日,老夫等人何嘗不憂?!可是殿下也不當連面也……”
“怎麽了……咳咳……”
二人正在争吵見,便聽到一個熟悉不過的聲音輕輕咳着,從内殿傳出來。
衆人一聞此聲,便俱是遲疑:
“這似乎是太子殿下……”
諸臣正猜疑間,便見李治裹了大氅,一臉蒼白地前來。
諸臣立時山呼千歲,慌得李治急忙伸手一個個去扶——這些老臣,随便哪一個都是可爲他之父祖的,更别裏面還有他母親之舅,自己的舅祖父呢!
高士廉本就年紀大了,心中也是偏愛李治頗多。之前劉洎數番言語不慎,他也是着實不喜。是故此番劉洎因久不見太子近侍李德獎在左右,是故太子也必定是擅自離了行宮出外遊玩之事,他便頭一個存了不信——
自與先祖李淵同長,他對這李氏一族風疾之症的知道,可比任何人都多——哪怕外甥長孫無忌,也不若他一般知得清楚,畢竟太宗在長孫無忌面前,也是有所遮掩的。
是故他是存了怒氣來,鐵了心要看劉洎自砸其足的。
果然,李治一出現,便是一副其病恹恹的樣子,當下惹得先前懷疑他擅離行宮的諸臣羞愧不已。尤其劉洎,更是惶恐不安。
李治卻衡不以爲意,又釋言道:
“此番思念父皇,着實辛苦。加之定州天氣寒涼,風疾竟益重。是故之前便着了李師傅騎了本宮的紫燕,去向孫道長求藥了……
本宮隻是想着,若是以一臉病容現于諸臣之前,難免引得人心動搖。此刻父皇留本宮在此,便是意在堅守後方……想不到卻叫諸位心中不安了,是稚奴的不是。”
言畢便要行禮謝罪,慌得一衆老臣急忙扶了他,高士廉更是誠懇道:
“殿下思慮周全,是臣等冒進,還請殿下恕臣等擅闖内廷之罪!”
諸臣俱跪伏求罪,李治急忙命衆臣平身。
如此三番,劉洎再不敢多言一句,隻得溜溜地站在高士廉之後,安靜聽話。
高士廉見狀,心中冷冷一笑,然後才溫和問李治:
“卻不知殿下現在如何?”
“服了孫道長的藥,倒是好了些。隻是還是有些頭痛,不過無妨,國事要緊。”
“殿下切不可如此妄爲。這風疾之症,老臣也是見過的。當年先帝發作時,便頭痛如裂,目不得視。既然孫道長藥劑有效,那便當良加休息才是。至于國事,殿下卻不必擔憂。之前殿下準備思慮,皆頗齊周,現下一切穩妥,隻是有些文書之事罷了。”
高士廉如此一,衆臣才知這風疾之症,竟如此兇厲,乃都暗暗心驚——幸得此番李治症狀有所緩解才來,否則隻怕一個不心,使得李治身體出了什麽大問題……
便是太宗有容忍之意,他們也是難對自己良心的。
李治見事已至此,便再故作推辭幾番之後,勉爲其難地應了好好休息之事。又道自己必然親手書表于太宗,将此事明,不使其擔憂。
諸臣見如此,便又了些話兒,急忙退下,不再擾李治休息。
李治見衆臣退下,這才長舒了口氣,一臉疲憊地走入殿内——他這番卻不是裝的,當真是有些不适。
入了殿,他先繞到帳後去瞧了瞧高熱已退,終于睡得安穩的媚娘,又看了看趴在媚娘床邊,因着連日奔波也是呼呼大睡的瑞安,微微一笑,才走出來,問德安道:
“這些日子,父皇那裏可是急了罷?”
德安含笑頭:
“可不是?已然是錯過兩番飛表了。若是殿下再不回報,隻怕主上便是要派王公公來問了。”
李治頭,便自去案邊,書寫飛表。
……
三日後。
太宗正因韋挺近日漸有其功之事,乃下诏着韋挺率兵鎮守蓋牟,又以之暗示韋挺,自己心中已然有了漸漸複用其事之意。一朝忽聞王德喜上眉梢入内來報,道太子李治終有飛表至,且同伴之,亦有高士廉之表。
太宗大喜,當下閱之,後長籲一口氣,乃着王德備紙筆,親诏回旨道:
兩度得大内書,不見奴表,耶耶忌欲恒死,少時間忽得奴手書,報娘子患,憂惶一時頓解,欲似死而更生,今日已後,但頭風發,信便即報耶耶。若少有疾患,即一一具報。今得遼東消息,錄狀送,憶奴欲死,不知何計使還具,耶耶,敕。
(兩度收到内奏,皆獨不見稚奴奏表。父皇之憂心,直欲死也。如今忽得稚奴手書,又道娘子有疾,憂心惶然一時而解,直若死而複生。今日以後,但兒頭風發作,當立刻書信表告父皇。若有微病痛,也當一一奏表上報。如今新得遼東消息,已然着人抄錄一并送與你。父皇思憶稚奴,直欲死。不知如何可早日回還。父皇,敕。
兩度帖的名聲,大家都知道了。不必我。唐太宗全文裏是寫給李佑這個法,已然在兩年前李治的一副書法作品出展之後,就被史學家們否定了。
至于到底是寫給誰衆紛纭,不過樓主參加着一個書法藝術社團。然後裏面的全體十五位有證的老師——就是省級或者國家級的書法家協會成員證書——和十七位沒有證的老師們都是衆口一詞,這個兩度帖是太宗寫給李治的。之前我還曾經因這個事與人争論過。不過都是過去了。
現在一樓主的感覺:第一,肯定是寫給長孫皇後所出的三個兒子中的一個。别的孩子,太宗不是不疼愛,可是很難想像會疼愛到用這種肉麻的語氣寫。第二,我個人認爲,李承乾的可能性不大,最大可能是李泰和李治。抛開大家都認爲,包括我也很希望的李治不談,我覺得李泰也是很有可能甚至是非常有可能的——前提是這個奴字當真不是李治的名雉奴。隻要不是指稚奴的奴,那這封信寫給李泰或者是李治的機率,各百分之五十。
最後,這篇文章裏的斷字的确是後來斷的……)
貞觀十九年五月初二。
張亮輕取卑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