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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欲伐楚,焉可止之二十二

貞觀十九年二月十八日夜。

李治方從太宗帳中出,便見德安示意。心下一凜,立刻借口有事,便随了德安回到自己帳中。

一入帳,李治便急切道:

“是媚娘麽?”

德安頭,從袖中取出一張字條,交與李治。

李治湊在燈下看時,卻書了四字:房相有難。

李治眉頭一凜,便招手喚來德安,吩咐幾句。

德安聞言,便頭應是,悄悄出去。

他這一去,便直到李治入寝方才回轉,一入帳,便清退了左右,對李治急切道:

“殿下,果然如武姐姐所言,那劉洎,卻又因爲主上臨行之時将長安之事交與房相不交與他,心生怨恨,竟然明知門下食客意欲誣告房相以獻媚,也當不知!”

李治聞言,容色一冷,便手書信一封,交與德安道:“連夜傳與房相。”

德安應言而去,李治想了一想,又披了衣裳,帶了清和明和,徑自向太宗帳中而去。

……

同一時刻。

東都。

顯仁宮中。

徐惠與媚娘所居之處。

兩姐妹因太宗行軍,女眷一概不得親随,便留在洛陽芳華苑中,等待着太宗歸來。

“媚娘,你殿下能不能保得房相?”

徐惠憂心道。

媚娘頭,毫不猶豫地頭:“他定要保下房相的。他問過我房相之事,我也照實與他聽過……對他來,他必然要保的。”

徐惠聞言,便松了口氣道: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媚娘卻隻是望着殿外,那片雪夜星空,思念着那雙驚人相似于這夜色的眼睛。

他……

此刻到了哪兒了?一切,可還好?

貞觀十九年二月十九日,太宗行至殷時比幹之墓,乃下诏,追谥殷朝太師比幹爲忠烈,且令相關官司封修其墓,春秋季祠以少牢之禮(就是豬羊二牲),又賜随近五戶人家所姿,以供灑掃其靈。貞觀十九年二月二十二日。太宗離長安時,旨命房玄齡相機處理政務,不必至洛陽上奏請示。然房玄齡頗謹守,但有大事,皆親至東都上奏太宗。太宗幾次勸慰,皆不能止其自憂之心。後太宗發兵征高麗,乃再召房玄齡,當以自信。然不日夜,便有密客至房玄齡留台處(留守處)告稱,有人密謀反事。房玄齡急披衣而起,問密謀人所在。其人竟當左右諸臣笑指房玄齡道:“公則是也(就是你本人)。”房玄齡聞言,益發驚恐,又擔憂周圍諸臣之口耳終不可瞞,便着驿馬将此人送至太宗行宮。孰料太宗早知留守處有告密人之事,又見房玄齡果然上表。太宗震怒,乃暗中着金吾衛兩名,持長刀立于帳前,而後宣密告人見,問其所告者爲誰,密告者竟仍然恬然直稱:“房玄齡。”太宗冷笑道:“果然如此。”立時便叱令左右金吾衛,當帳前将此人腰斬。又親書玺旨,下責房玄齡竟以不能自信,道:“更有如是者,可專決之(再有這種事,你不必回報,可以獨自處置就是了)。”房玄齡始知太宗信厚如此,乃于留守之處,手奉太宗玺書,涕淚滿面,向太宗行軍之向而跪禮,誓言甘爲大唐,爲太宗傾盡一生之力。貞觀十九年二月二十五時,太宗駕至邺縣,親自撰文,祭魏太祖,并評其一生,與太子李治道:“臨危制變,料敵設奇,一将之智有餘,萬乘之才不足。兒當以之爲鑒。(臨危處理急變,料敵機先,設置奇兵,他作爲将領智慧有餘,可作爲帝王,實在是才智不足。你應當以他爲鑒。)”李治受教。貞觀十九年三月初八。太宗車駕終至定州。

是夜,東萊王府。

若是此刻太宗或是李治見到青雀,必然不會相信自己的眼睛——此刻的青雀,清俊儒雅,隻是與時下日趨以豐潤爲美的時風不同,他有些太過瘦削,已然不是之前那個圓滾滾人如其名,恰如青青珍珠鳥兒般,需要太宗特準轎入内裏的魏王李泰了。

一身烏袍繡銀的他,眉目中也不在充斥着假笑與防備,而是一派輕松自若——雖然哀傷不退,可卻更顯真誠。

“你韋挺已然倒了?”

青雀看着一旁來報的李雲。

李雲了頭:“倒了。”

青雀看看他,良久才苦笑:“我本以爲稚奴之知機如此,當能看出關竅,之前柔善過度,以緻成懦隻是迷惑人的假象……想不到他的聰慧絕是真的,柔善過度以緻成懦懦也不是假的……”

李雲訝然:“郡王何出此言?”

青雀搖了搖頭,慢慢坐下,又招招手,示意他也坐下,這才道:“父皇脾氣大,可是卻極爲愛才惜才,否則那滿朝三百賢臣,前後五十良相從哪兒來?還有那劉洎又怎麽能活到現在?——不是本王誇父皇,這滿朝大臣敢換了從古至今,除了那堯舜禹三聖之外,任何一個前代明君,那都是活不久的命。尤其是這劉洎。可是他好好地活着,哪怕父皇氣得任性東征也不殺他,爲何?覺得他是個人才,不舍得。劉洎尚且如此,何況韋挺?

若是稚奴不朝着父皇最痛恨處下去手,這韋劉二人但有父皇一日,那便永無後患——可是他最知父皇之心,卻……”

到這裏,青雀又如有所思地停下,恍然地苦笑一聲:“是啊……唉!本王總算明白父皇與諸臣們爲何執意選擇稚奴了……的确,他才是我們十四兄弟裏,最似父皇,最有父皇之風的孩子——也是最能承繼大唐江山的孩子——

也罷!他既然下不得手,那便本王代勞。稚奴曾過,他必當爲大哥效力一生——本王又何嘗不是如此想?”

青雀這番話得含含混混,李雲到底也聽不明白,不過聞得青雀欲幫李治,心中确實歡喜,便道:“那王爺以爲,該如何是好?”

青雀思襯半日,才道:“本王記得,韋挺有個頗爲信任的方士,叫……公孫常,是也不是?”

李雲想了想:“不錯,前些日子殿下着咱們去韋府打探消息時,便正好撞見了這公孫常從裏面出來。”

青雀便頭道:“就是他了!阿雲,你現在便去,設法尋了些那公孫常與韋挺往來信函,可能成行?”

李雲想了想,韋挺所用信鴿驿樓,正是他所巡視範圍,頭道可以。

青雀便道:“那便去罷!此番韋挺遭貶,以他之心性,必然心生怨恨,雖然面上不敢什麽不是的話,可私下裏必然有所抱怨……從此入手,必有所收獲!”

李雲頭,又憂道:“還有那劉洎……”

青雀淡道:“劉洎現在已然是獨立于原的枯木一株,随便一陣風便可催倒,不必憂心——那褚遂良,可還記恨着他三番屢次壞自己前程的事呢!放心。眼下最要緊的卻是兩件事:一,誅韋挺,至少也得讓他永無翻身之可能。二……便是務必要搶在他人之前,留得武……”

青雀忽然閉了嘴,想了好一會兒,才對着看了自己的李雲道:“還有一事,本王修書一封,你可要替本王請了一人來,務必見上一面。”

“誰?”

“徐充容。”

貞觀十九年三月十二日。

洛陽。

芳華苑。

顯仁宮。

西園中偏殿。

徐惠披了深紅绫紋大氅,手捧書卷,靜靜地等着。

不多時,便見一個年輕侍衛匆匆奔入殿内,先叉手行禮,然後才問道:

“敢問可是徐充容?”

徐惠看了看他,頭。

侍衛便笑道:

“充容莫怪,實在是阿雲唐突——不過那人此行卻是隐秘,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徐惠再頭,狀似毫不以爲意。

侍衛——正是李雲便了頭,向着殿外一招手。

立時,便有兩個打扮成淨人模樣的生面孔走了進來,同時行了一行禮:

“見過徐充容。”

徐惠依然不語,隻是頭,然後丢了手中書,随着他們一同走出去,又見到一輛裝飾極爲簡陋的馬車在殿後等着,便再頭,正欲上車,卻被李雲制止:

“充容恕罪,卻不是請充容坐在車上……”

徐惠訝然看着他一臉的歉意。

……

片刻之後,徐惠換了一身衣裳,洗了妝色,與片刻不離的文娘一道,扮做随車侍女,立在馬車前駕上,車裏坐着李雲,卻大大方方地從正門一路行了出去。

過門的時候,雖有金吾衛因着徐惠雖然抹了些微灰之粉,使得膚色看來黝黑粗糙,卻依然美麗動人的容貌,頗是猶豫了一會兒,可看了看馬車,又有一旁打扮後,也頗有些細緻嬌麗的文娘,氣勢盛人地道:

“咱們可是徐充容派了,送些賞物與宮外李老大人的……可别耽擱了時候,充容處離不得人!”

徐惠受寵,宮中皆知,再者金吾衛們也實在難以将這車馬與那寵愛萬千的徐惠聯系起來,隻得急忙放行。

不多時,馬車一路粼粼,便來到了洛陽城中最大的客館:榮華樓。

又過片刻,徐惠便在這間客館最是普通不過的一間客房之中,見到了一個最意想不到的人。

“魏……郡王?”

見到青雀的刹那,徐惠幾乎認不出來了。然而當她認出他時,也險些叫錯了名号。

青雀見她滿臉歉意,卻笑道:

“無妨,這裏沒有外人,徐充容卻是不必如此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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