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台灣最大小說網 > 曆史穿越 > 大唐三帝傳 > 儲位有變,風雲暗争二十二

儲位有變,風雲暗争二十二

三日後,李績平定齊州之亂,太宗诏其押解逆子李佑,回返長安。

同日,長安城内突現流言,道太子身邊近衛纥幹承基,已然叛主,将太子諸行一一供出。更有好事人等道,纥幹承基之祖纥幹雄,是爲前朝隴東王府司馬、兼司州刺史。其父更爲前朝炀帝死士雲雲。

言語之中,直将纥幹承基與太極宮中錦繡殿之主,前朝帝女淑妃楊氏牽扯而上。

更有人道:“此番太子事,前番齊王逆,皆爲楊氏所縱。其爲前朝帝女,性倔傲,前夫巢刺王爲今上所誅,國仇家恨,夫死之事,均使其怨恨今上。

又生子恪雖得上寵卻不得儲位,是故密而謀毀長孫皇後所出諸子,以求儲位,以辟前朝。”

一時間,滿朝文武皆聞,驚歎楊氏之謀,更惋惜太子之事。

……

貞觀十七年三月十五日夜。

甘露殿中。

稚奴左右來回走着,見德安匆匆回來,便急問:

“如何?武姐姐可還好?”

德安頭,隻是憂道:“雖現下無事,可是王爺……隻怕一旦齊王被押解回京,處理完了齊王的事兒後,武姐姐就……”

“我知道!我不是已然叫你去把楊妃之事流出宮外了麽?”

德安見稚奴如此,隻得歎道:“王爺,您以爲這樣有用麽?别救武姐姐,咱們沒有真憑實據,連太子殿下都保不住啊!”

稚奴咬牙,目中含淚:“可現在,我能做的隻有這些……”

“王爺,您錯了,還有您可以做的事啊!”

德安猶豫一二,才在稚奴的目光中道:“王爺,現在看來,隻有一個辦法能救武姐姐……便是……便是……便是突然有什麽大喜之事,來使主上不得不大赦天下……還有,就是要救下太子殿下的性命……”

稚奴一怔:“大喜之事?這等時候,哪裏有什麽大喜之事?”

德安吞吞吐吐,良久才道:“王爺,此番太子殿下這國儲之位……怕是保不住了……方才德安聽問,主上已然着金吾衛将太子殿下幽禁别室,又……又着了國舅爺,房相,蕭大人,孫大人,岑大人,馬大人禇大人……還有還在路上的李績李将軍,都将太子之事明一二了……”

稚奴隻覺腦中轟然一響,便再無知覺。

……

片刻之後,稚奴清醒,卻已然是深夜。

身邊站着淚流滿面的德安。

稚奴聲音微弱,輕輕道:“大哥如何?”

“王爺……太子殿下現下還無事……隻是……隻是怕明日,便要出個結果了……”

稚奴聞言,良久不語,半晌才強起身,慢慢由着德安攙扶來到書案前立定,又道:“武姐姐……沒事麽?”

“王爺放心,武姐姐現下無事……隻是……隻是……”

稚奴聞言,淚流滿面,心中痛悔之感,便如蟻噬一般,良久,才咬牙道:

“陪我去立政殿……我要去見母後……”

德安含淚頭。

同一時刻。

太極殿中。

太宗看着案前宮燈,癡癡發呆。

良久,才輕輕道:“承乾現在如何?”

王德聞言,含淚道:“太子殿下現在,還好……

隻是……

隻是似有尋死之志……”

太宗咬牙,道:

“告訴左右,若是承乾有事,他們也跟着殉葬罷!”

“是!”

沉默良久,太宗又流淚道:“王德……朕早想到會有這麽一天了,也做了許多備手……

朕以爲自己能扛得過去,可是爲何?

爲何朕此刻,還是心痛難止?”

王德流淚,看着太宗道:“這些孩子,哪一個都是主上您的親生骨血——便是齊王爺那不争氣的,您又何嘗想他如此呢?”

太宗仰面,淚流不止,閉目低泣良久,才慢慢起身,帶了王德,蹒跚出了太極殿,向後走去。

過左延明門,又過虔化門……

終于,他在立政殿前,停下了腳步,癡癡看着夜色中,安靜伫立着的立政殿。

一陣陣哭泣痛号之聲,正從内裏傳出。

太宗一怔,便帶了王德,悄然上階。

一上階,便見平素一臉木然的金吾衛們,此刻一臉爲難,偷偷看向立政殿内。見得太宗前來,驚得急忙欲行禮。

太宗示意其靜聲,又仔細聽了一聽……目光中流露出一些驚訝之色來:

這……不是稚奴麽?

“這麽晚了,這孩子怎麽在這兒?”太宗驚怒道:“他身有風疾,卻不怕再犯?!”

王德也奇怪,便緊忙随了太宗,快步來到微啓的殿門前。

正欲推開門問,便忽聽得稚奴泣問長孫皇後靈位,自己如何是好之語,悲怆之聲,引得太宗心中大痛,不忍卒聞,竟當下失了平日鎮定模樣,癱然于地,淚水長流。

王德見狀一驚,又急忙摒退周圍人等,隻留自己與明安二人,守着伴随門内稚奴,痛哭不止的稚奴。

遠處,被稚奴命守在外面的德安見狀,含淚頭,想了一想,抹幹眼淚,悄然離開。

……

片刻之後。

掖庭獄中。

當德安出現在媚娘面前時,媚娘并無太多驚訝——她雖身在牢獄,卻也知道宮中之變。

是故輕輕一歎:“到底,太子還是被拿了?”

德安頭,含淚道:“武姐姐,你且設法救王爺一救罷!他此刻爲了太子殿下,心急如焚,跪在立政殿中,哭泣不止……王爺身子骨弱,若是哭出個好歹,如何是好?武姐姐……你設法勸他一勸罷!”

媚娘凄然:

“是呀……他不能不傷心,太子殿下對他,是最好的。如今太子殿下有事……隻怕他難以承受……”

淚光盈盈之中,她又以德安聽不到的聲音,輕輕道:

“稚奴……若你知道,你父皇早有所料……并且早有取你替複太子之位的心思……你會如何想呢?稚奴?”

心中一時柔腸百轉,閉上眼,一個白衣金冠,烏發玉容,總是含着春風般微笑的少年,便出現在腦海之中。

“武姐姐……武姐姐……”

他在對她笑。

“武姐姐……武姐姐?”

他在對她問。

“武姐姐……武姐姐!”

他在對她急。

“武姐姐……武姐姐……武姐姐啊……”

他……在對她哭……

然後,他的身影,越來越淡,越來越淡……

媚娘心中猛然一抽,睜開雙眼,目光惶驚不止,淚水更無法止:

不!他……他不能……

她不能……終究還是不能……

她不能看他傷心!不能!

倏然轉身,她來到牢中唯一的案幾之前,思慮猶豫再三,終究閉目淚落。顫抖撕下一片衣袖平鋪在案上,又伸出中指放在唇邊咬破。

一滴血珠冒出,沁得她唇色鮮豔如花。

德安一怔:“武姐姐……”

她不做答,隻是咬牙含淚,顫抖半天,才終究落指于布塊之上,疾書幾行。

一邊寫,她一邊努力仰起臉,不讓淚水落在布塊之上。

片刻之後,媚娘将血書折起,猶豫半日,伸手解下左邊發髻上的束發絲帶,将血書牢牢系緊了。

接着,她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地交給德安:

“你現在就把這個,交給稚奴。

現在!”

德安望着媚娘,深深一躬身,轉頭,淚流滿面,然後咬牙離開。

看着他離開,媚娘似如被抽了筋骨一般,軟軟癱坐在地上,淚水,一滴滴打濕了衣襟——

稚奴,稚奴……

你……終究不該的……終究不該。

慢慢地,她閉上了眼睛。

片刻之後。

立政殿内。

已然哭得麻木,哭得雙目紅腫的稚奴,看了德安交與自己的媚娘血書,慢慢沙啞着嗓子道:“父皇此刻身在何處?”

德安含淚道:“主上剛剛也在立政殿外似是想進來拜祭皇後娘娘。可是聽見王爺哭,一時傷心,便沒忍住,也在門外哭……好一會兒。

不過這會兒,已然離開了。”

稚奴聞言,眼中微微閃過一絲希望:“父皇哭過?”

“是。”

稚奴努力眨掉眼中淚水,又胡亂抹了一抹眼淚,問道:“父皇現在身在何處?”

“今日無朝,怕是去尚書房了。”

稚奴咬咬牙,将血書交給德安:“燒掉。”

德安一怔,便頭轉身。

趁此空隙他偷偷展開看了一眼:

欲救媚娘,先保太子。

欲保太子,必請皇後。

德安一怔,又聞得稚奴催促,便忙應了,在一邊宮燈上着燒掉。然後轉身來看時,卻見稚奴已然脫去淡天藍色的箭袖外着,隻留一件雪白底袍在身。

“王爺?”

稚奴不答,隻是命他速去取了自己那雪色廣袖與銀簪來。

德安應命——好在這些東西,就放在立政殿中,随手可取。

不多時,稚奴便換好了一身缟素,更了素簪,取香向長孫皇後之靈位祭告一番。乃又取當日曾與太子殿下求告母後之意的金通寶出來,默告母後:

“母後在天有靈,當知今朝大哥有難。若母後恕宥大哥之失,憐其性命,則以字爲上。”

接着,金光一閃一落,地面上,便是一枚字面朝上的金通寶。

稚奴見狀,含淚笑道:“稚奴就知道……稚奴就知道……

母後,你一定會救大哥的……”

含淚收了通寶,又向皇後靈位再行大禮之後,肅然起身,上前,心将長孫皇後靈位取下,恭抱于胸前,轉身,在德安震驚的目光中,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離開立政殿。

——此時,已是寅時三刻。

太極宮上方的天空,已然蒙蒙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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