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
錦繡殿。
青玄匆匆而入,密報淑妃:
“娘娘,事情已然安排妥當。韋府的耳目已然來報,道右庶子杜正倫,近日頗與韋挺親近。不日必會有所動作。”
淑妃頭,狀極欣慰:
“這樣便好……對了,恪兒如何?”
“回娘娘,吳王殿下雖人不在封地,然卻事事勤政,更兼之處處長進,陛下很是歡喜,近日幾次三番地賞過王爺了。”
淑妃欣慰,又道:“那權萬紀處如何?”
“還是一樣,兩相不下。水火不容。”
淑妃長舒口氣,這才道:“還好還好……那……媚娘與恪兒如何?”
“娘娘,隻是這事不成。那武才人近日裏,隻是不出殿中半步。咱們吳王殿下又……總之是不成。”
淑妃含笑:“不妨事,也不必着急,隻待本宮坐穩中宮,他們自然便會有很多機會見面的。隻是現下,莫叫别人借機才是。”
“娘娘放心,咱們看着呢。”
淑妃頭,又想了一想,道:“還有一事,你來……”
便附于青玄耳邊,切切幾句,然後又問道:“可明白了?”
“娘娘放心,青玄明白。”
……
同一時刻。
長安。
魏王府。
青雀沉吟,坐在案後。
杜楚客入内,見他如此,便道:
“王爺,可是宮中有異動?”
“淑妃的手伸得好長……竟然安排進了韋挺府上,還牽線引路,将杜正倫引與了韋挺。”
杜楚客訝然道:“這……難不成是想構陷咱們?王爺需得早做定奪啊!”
青雀冷笑:“無妨,她此舉,不過是想借本王之手,傷一傷承乾的心……
既然她如此心切,那咱們便如她所願便是……隻是要準備好了後招才可。”
杜楚客明白,當下便含笑而退,自去準備。
隻留青雀一人,表情複雜地面對着密報,良久才歎道:
“終究是要走到這一步了,大哥……”
……
三日後早朝。
太子承乾,久因足疾不朝,突于當日,奉表入庭,抗而請奏,道日前右庶子杜正倫私以太宗舊日密語谏之,乃不信,請太宗查,且涕淚俱下,奉表太宗閱之。
太宗聞言大驚,乃取奏表閱,俄頃遂怒道:
“朕昔年憐兒年幼獲疾,曾私語其曰‘我兒雖有足疾,然可事也。惜無令譽,且年幼不知愛賢好善,私所引接多爲人,若卿可察之,是爲大善,再者教示不得,可來奏朕’……
杜正倫竟妄诘朕旨至此!”
遂乃怒召杜正倫上前,斥道:
“何故洩朕旨如此?且妄行增減,是何居心!”
杜正倫乃坦然對曰:“隻因開導不入,故以陛下語驚醒一二。希冀太子有懼,或當反善爾。”
太宗震怒,道:
“朕日前與房相閱論語,言及子路冉有同問聖人聞斯行諸之事,其所答不同,更語西華曰:‘求也退,故進之。由也兼人,故退之’……(這裏,我安排太宗引用的這個故事是關于孔子因材施教一理的。請大家去看一看相關書籍就明白了)
房相乃對朕歎,子以其長則行,其短則避,真聖師爲之,若大唐國儲得師如此,再無可慮雲。當日朕且笑語有爾等一側,衆人齊力,何愁不及子?
然爾今身爲國儲師,己身不端卻隻言太子不教……若太子生而知萬事,朕立爾何用?!又竟以朕之戲語恫吓……
太子不教,豈非師過?!
今日觀之,朕取爾爲國儲師,實爲誤國儲,更誤大唐之事也!!”
便當庭下诏,先奪其官,貶爲谷州刺史。
太子承乾終信太宗終究離寵于己,乃悲憤難掩,當庭叩地三遍,地面現紅,後額血滴落竟如不覺,更不告太宗準,便自行痛泣離廷。
太宗見太子傷心至此,因愧己終有失語,更怒杜正倫誤事,乃再動雷霆之怒,下诏再貶杜正倫爲交州都督,且怒言再不準其入庭雲雲……
一時衆臣皆驚。
不多時,廷上之變便傳入了正在理整書卷,着瑞安抱回延嘉殿的稚奴耳中。
稚奴震驚,急忙問來報的清和道:
“大哥現在何處?”
“回王爺,太子殿下自己去了立政殿,把自己關在裏面兒,任誰都不讓進。”
稚奴便歎息無奈,隻得再次奔去立政殿。
瑞安見狀,也隻得自己抱了書回延嘉殿。
……
片刻之後,延嘉殿内。
媚娘聞得瑞安來報,便心下一憂,看着徐惠:“你覺得如何?”
徐惠搖頭,歎息道:
“近些日子,我去侍奉陛下時,便覺得陛下對太子殿下的态度,似乎與之前已然有所不同……想不到終究還是到了這一地步……”
媚娘想了一想,總覺得不妥:
“可是我不明白……雖然咱們久居宮内,可卻也都曾聽聞這杜正倫的個性,最是中正平和不過,爲何突然之間跟變了一個人似的,這般激進?”
徐惠心中一跳,便左右看了看,才悄聲道:
“起來……媚娘,你覺得不覺得,這般事情……似乎以前也曾經聽過?”
媚娘先是一怔,立時便明白過來:
“你是……齊王?還有權萬紀的事?”
徐惠頭,再聲道:“這些日子,我可是沒少聽那齊王與權萬紀之間的事情……上次,權萬紀也是莫名其妙地突然手腕強硬起來,硬是把齊王殿下最寵信的燕弘信給趕出齊王府。你覺不覺得,跟此番之事,太像了?”
媚娘眼光一沉,看了眼瑞安。
瑞安會意,當下便支開所有人,隻留六兒、文娘在殿内侍奉。
媚娘這才道:“起來,當年吳王在鳳台比劍之後,力薦權大人爲齊王長史,我便覺得奇怪——依吳王這般不興事端的個性,他不當如此。現在想想……難不成……”
她目光中難以置信,然徐惠終頭:
“這世間能勸得吳王如此的,隻有淑妃娘娘。”
“那德妃娘娘又……”
“媚娘,你且想一想,若你是德妃娘娘,正頭疼着自己有個不長進的兒子,如今突然聞得有一位好老師,曾經管教得别的孩子改正錯誤,知道上進……又有個算是與你無害的人力行推薦,孩子的父親也覺得好……
你會如何?”
媚娘深吸一口氣:“果然,這内廷之中,最厲害的,還是這淑妃娘娘。”
兩女沉默不語。瑞安卻驚道:
“那……武姐姐徐姐姐,咱們可怎麽辦?總不能就這麽看着太子殿下掉進圈套裏吧?”
媚娘搖頭歎息:
“就算看透了又如何?咱們總是不合适插手這件事的……稚奴也不适合。他最多能勸上一勸太子,叫他不要再傷心才是……”
徐惠也頭:“不錯,這等事态,隻有陛下與太子殿下父子二人自行解開心結最好……旁邊的人,都不能插手,否則隻會壞事……隻是起來,太子殿下也曾經救過你,媚娘,便是看在稚奴與這份恩情面上,你也得替太子殿下想一想辦法啊!”
媚娘頭,微微一沉吟,才道:
“如今朝中之勢,長孫大人身爲國舅,自然處處避諱。自從當年陛下分封功臣不成之後,他便再不言君失——倒也不能怪他。
我朝谏臣之多,可謂前無古人。若連長孫大人也一樣,隻怕陛下當真要被逼成個脾氣暴虐的昏君了……這一,長孫大人倒是極爲高明。
隻是如此一來,他便再護不得太子殿下……失了他這番強助,太子殿下便是弱了幾分。”
徐惠頭,憂道:“前些日子,陛下爲顯恩寵,欲賜親生公主适與房丞相次子時,原本陛下屬意先定晉陽公主,隻待日後公主年長再嫁……結果淑妃娘娘卻一力以公主年幼,加之甚得陛下心愛,不當如此早定之語,換了高陽公主适之。
當時隻以爲淑妃娘娘當真是疼惜公主年幼,想多留她兩年,現在看來,卻是另有深意。”
媚娘頭:“若得晉陽公主适,那于房丞相,便是天大的榮耀,又等同是與長孫大人一般,屬太子殿下、魏王、稚奴的親族,自然的便會更加向着太子……如此一來,朝中鼎柱二人,卻都是太子親族,太子之位再穩固不過……結果如此一來,卻生了變數。别的不,至少日後有高陽公主在房府中坐着,房相便是想幫襯着太子殿下,也是不能不顧忌了。”
瑞安聞言更急,便道:“那可如何是好?”
媚娘伸手止:“雖然如此,卻也不必着急。起來,此番之事于太子殿下卻是有利的。畢竟陛下心中有愧疚于太子殿下,不是麽?”
徐惠一怔:“你的意思是……”
“若是在這個時候,太子殿下能夠忍得委屈,再退一步,甚至是……甚至是勇于壯士解腕,那滿朝文武,隻怕都會感于太子殿下大德,太子之位,自當再次穩而不動。”
徐惠恍然道:“你是,以退爲進?”
媚娘頭,又道:“隻是不知道,太子殿下能不能聽得進去。”
瑞安聞得有計,便急忙道:“不妨事!此刻王爺在立政殿陪着太子殿下呢!武姐姐,你若果有好計,那便求您,教教王爺罷!王爺這幾日,都快爲這些事兒發瘋了!”
媚娘看他如此,便頭,着六兒取紙筆,文娘侍墨,略思一番,便書八字于紙上,折好,又以火蠟封之,道:
“瑞安,你去把這個送給稚奴。隻要看到這個,他自然會想出些辦法——其實以他知機,本比我強許多,隻是關心則亂罷了。”
瑞安聞言大喜,便立刻取了去立政殿。
然一至立政殿,卻不見德安守在殿外,問左右,才知稚奴已于片刻前,回了甘露殿,似有什麽要緊事。
又問太子,言道依然在内。瑞安躊躇一番,終究還是跑向甘露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