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果真成定勢,那頭一個容不得承乾的,便是陛下。”
青玄皺眉:“可現下宮中盛傳,太子失德,引了突厥人入東宮胡鬧……”
淑妃淡淡一笑:“他是太子,一國之儲。隻要大事不犯什麽過錯,引了幾個的突厥蠻子入内玩嬉,有誰敢他什麽?”
“這……還不是大事?”青玄皺眉。
淑妃森然道:“隻要沒有讓朝中最重三人容不得他,那便不算是大事。”
青玄會意:“娘娘的意思是指,陛下,還有長孫無忌和房玄齡?”
“不錯,隻有連這三人都容不得的事情,才算是大事。”淑妃淡淡開口。
青玄想了一想,搖頭歎道:“隻怕是難……畢竟這等刺師大事,陛下都給擋下了。”
“不錯。”淑妃頭:“陛下溺愛承乾,已然到了此等令朝臣也爲之心寒的地步。想一想,這可當真是咱們的好機會呢!”
青玄一怔,良久才道:“娘娘的意思是……”
淑妃起身:“陛下明主,朝臣皆知。又禮遇下士,善待懷柔。是故無論陛下如何爲承乾求情,大家都隻會把責難的目光,放在承乾身上。”
青玄恍然:“原來娘娘從一開始,就并非存了讓太子弑師成功的心思?”
淑妃搖頭,滿頭珠翠随之而響:“承乾也是本宮從看大的。他的心性,似極了陛下。豪放知禮,又心思細膩。是故本來,也是一個好孩子……
隻可惜,他心性太似陛下了,也承襲了陛下的火爆性子。最是受不得他人折辱——陛下多年磨砺,尚且不能控制自己的火性。何況他這麽一個養尊處優,自幼不曾受過多大磨難的嬌嬌皇子?
是故,根本不必本宮多加費心籌謀。隻要讓他身邊的臣子們,相信隻要不停地進谏,不停地進谏,太子就會變成與陛下一般無二的明主,而這些臣子們,也可以成爲另外一個魏征,另外一個房玄齡,另外一個馬周……
就此便可。”
青玄恍然:“累金之綴,玉不能受,必折之?娘娘果然英明!”
淑妃含笑不語,良久才輕啓朱唇,又問道:
“對了,齊州那邊如何?”
青玄笑道:“娘娘放心,太子尚且如此,那齊王更不必。前些日子聽得傳言,道前些日子,權萬紀将那燕弘信給逐出了齊王府,可齊王私下裏,卻又把他給召了回來,而且還放言:早晚有一日要将這權老兒給斬成塊壘呢!”
淑妃滿意一笑:“這便好……這樣一來,那陰月華便再無力使他兒子脫了困境了。”
青玄笑道:“可不是?隻怕到現在,她還以爲娘娘請吳王殿下将這權萬紀薦于齊王,真是爲他好呢!”
淑妃笑吟吟,過一會兒才又皺眉道:
“不過現下,卻還有一事。那魏王青雀,卻是個聰明的,一直躲在府中,密而不出。本宮上次那般設計,他都不爲所動——此人當真是恪兒大敵。必得早做計劃。青玄,你且去着人,好好打聽一下,這魏王近來都在做什麽。咱們也得想個法子,讓這青雀也動了起來才是。”
“遵命。”
同一時刻。
甘露殿中。
稚奴煩悶地舉着書卷看着,不時望望門前。
不多時,便見德安匆匆忙忙入内。
“如何?”
急忙丢了書卷,稚奴坐直身體,發問。
德安揮了揮拂塵,一邊幾個侍全都退下,隻留清和明和二人守好了門:
“王爺,已然問過太子妃了。今日太子殿下回東宮之後,第一行便是去了諸位師父那裏,請罪歸命。”
稚奴松了口氣,靠入椅背,又喃喃道:“還好還好……大哥總算是肯聽勸了。他終究還是知曉分寸的。”
德安卻不以爲然道:“王爺,德安有一言,了王爺必然不喜。可德安還是要。
王爺,此番太子殿下所爲,依德安來看,那可是天大的錯事。而且事發之後,他根本沒有半兒想要糾正一二的意思……
若不是王爺費心斡旋,又是勸他,隻怕隻這一番事,便要引得主上廢儲……王爺,德安知道,你不欲争權。可若王爺當真不欲争權,便不當卷入這些事端裏。
若是被主上疑爲與太子殿下一黨……”
“你怎麽越來越不知事!”稚奴聞言,怒道:“你知道你在什麽嗎?那是我大哥!我勸慰他,怎麽就成了黨朋?!德安,你哪兒學來的這些心思?”
德安閉口不語。
良久,稚奴才歎息:“罷了……我知道你爲我好。也知道,你一直以來,都希望我能夠成爲一個名符其實的王爺……
可是德安,我早就過,我不想争什麽。能當個逍遙王爺,便是我最大的希望……
不過這樣一來,确是浪費了你這一身良材,你若有心上進,那我便……”
“王爺!王爺可以打罵德安,甚至殺了德安,可求王爺,别把德安趕出去……”德安聞言大驚,急忙便打斷了稚奴的話語,跪下苦苦哀泣,以頭叩地,咚咚做響,不多時便見了血。
稚奴本意隻是想着,若德安果然有心上進,那替他選個知道上進的好主子,或者索性着他從侍父皇也是好的,可見他如此,便急得上前拉他起來,又歎道:
“你這人……唉呀!快快起身!你怎麽這樣……我也是想着你在我這兒,終究是屈了才……”
“王爺,别德安沒什麽本事,便是有些聰明,那也是跟着王爺學的。若是王爺不要德安……那德安……那德安……”
一邊,德安便哭泣起來。
稚奴見狀,隻得又是保證不再随意将他送人之語,又是好聲安慰,又是着清和明和來與他包紮。
……
半晌之後,稚奴才看着額頭包好了的德安,道:
“起來,這些日子,四哥卻是安分,沒有什麽動靜……本來以爲,他會因爲武姐姐的事,而有所動作呢!”
德安擦了擦淚眼,才定了心神道:“正是如此。前兩日,德安可卻着人好好兒盯着魏王府裏了。可是這魏王爺,卻再無半兒動靜。每日裏隻是一心二心地修編括地志。”
稚奴冷冷一笑:“四哥何等聰明人物?自然知道這淑母妃得了武姐姐的事兒之後,必然要有所動作。是故他便躲在一面兒,一邊瞧好,一邊替自己增加些争儲的資本——
這括地志一旦修成,那對他而言,便是一大功。父皇對他,必然也高看許多。三哥那兒呢?可有什麽不對?”
德安再想不到稚奴突然間問起吳王,便愣了好久才道:
“吳王殿下那邊兒,咱們卻沒有派人過去。一來吳王殿下一向忍讓,盡量不與人生事,二來德安總以爲,隻要防着淑妃娘娘便可……”
“他若是真的甘心如此,便不會這般忍讓,忍讓得合宮盡知了。”稚奴歎息:“三哥的心思,眼睛,隻怕也盯着父皇呢!罷了……随他們争去。隻要咱們太平,武姐姐她們那邊安穩便是好事……
起來,武姐姐最近如何?”
“回王爺,瑞安今日午後才來報過,道武姐姐一切安好。隻是……”
德安猶豫一番。
稚奴眯眼:“隻是什麽?”
想了良久,德安才道:
“隻是武姐姐的母親,又被她的兩個兄長和侄兒們趕出了家門,不得已又躲到其姐賀蘭氏那裏……”
稚奴聞言便不悅道:
“她又書信入内,向武姐姐訴苦?”
德安想了一想,最後還是心道:
“是……不過,此次,卻有些不一樣。”
稚奴眯了眼兒,問:
“有何不同?”
“王爺,此番所書之信,卻非武夫人親筆……是武姐姐長姐賀蘭氏所書。據瑞安所,那信裏,武姐姐的姐夫,便是越王府中法曹賀蘭安石似乎頗不喜武姐姐不能爲武夫人争得一席之地……是故,賀蘭夫人此番便親筆寫信與武姐姐,若武姐姐再不得幸封,那以後武夫人若再與二子起沖突,被逐出家門,那便再不宜留于賀蘭家……”
稚奴聞言大怒:“不過一介法曹!竟敢胡亂評論内廷之事?!且身爲人婿,竟如此不孝!這賀蘭安石也真是……”
到這兒,他突然冷靜下來,好好地想了一番之後才道:
“不……不對。我也見過那賀蘭安石兩面,是個老實人,不會這般言語。否則八哥那般性子,再容不得他……隻怕這信裏的話兒,卻是有疑。”
德安便奏道:“王爺英明,德安也覺得奇怪,這賀蘭夫人此語,豈非挑着讓武姐姐恨自己夫君?是故便着人去悄悄打探過——這才知道這信,卻是武夫人與賀蘭夫人定的計。前些日子她們見有人來問武姐姐星格箴言之事,便以爲武姐姐終将受幸,又久不見動靜,是故便寫了此信,假賀蘭大人之語,來激武姐姐……‘上進’。”
稚奴臉色都氣得發青,良久才冷笑道:
“好一對荒唐母女!也真難爲了武姐姐,竟是蓮出污淖……”
半晌,才道:“德安,從今日起,但凡是遞與武姐姐的家信,且先都理過一遍再遞上。不該往裏遞的,便直接打了回去!免得再惹武姐姐煩心!
還有,尋個機會,你去一那賀蘭安石。教他管好了自家夫人的嘴!别到最後,他也不知道怎麽就冤死了!”
“王爺的意思是……借之前的事?”
“還有前次,四哥去從那賀蘭氏嘴裏探了話兒出來的事,也一并與他聽,隻是不教他知道那箴言之事便好……就,他這好夫人想國夫人封想得瘋了,竟妄造流言,危及社稷。
若此事被父皇知曉,那頭一個不保的,便是他賀蘭安石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