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百姓入京,奉書晉陽公主處,請以晉陽爲念,求太宗來年封禅後再幸晉陽。
晉陽聞之心下甚喜。便攜父老入朝,以九歲稚齡,端正宮帝女之儀禮,正書奏太宗道:
“安甯得幸,封爲晉陽,本不當奢求一二。
然憐父皇天慈,父老感愛,君民同心,實乃國之幸事,還請父皇恩施晉陽。”
這般一語雙關,溫柔巧妙之詞,太宗與諸臣皆贊歎。當下太宗準奏,道來年泰山封禅事畢後,當幸晉陽。”更當庭賞賜諸父老。
并州父老歡悅已極。
……
下朝之後。
太宗今日心中歡喜,又聞宮中近日蓮花盛開,便着傳令諸殿,今夜宴開南海(太極宮裏的一處大湖)望雲亭,着合宮同慶。
諸殿聞之,喜。
……
是夜,望雲亭中,歌舞絲竹,歡聲笑語,不絕于耳。
近日太極宮中無事,太宗歡喜之甚,便屢屢着賜一二。**諸人,更生歡喜。
尤其太宗數賜酒于徐惠媚娘,引得衆人側目不止——徐惠如此,已是常态。隻是媚娘這般……卻是少見。
“媚娘,近日裏陛下,對你似乎格外愛憐呢!”
徐惠見狀,也爲媚娘歡喜。
媚娘卻隻是淡淡一笑道:“你這是吃醋呢?還是其他?”
“你明知我再不曾如此!”徐惠嬌嗔,又悄然道:“不過陛下此番,卻是爲何?”
媚娘皺眉苦思良久,也是不得其解,适逢吳王上前來敬酒,隻得含笑而過。
淑妃立于一邊,見愛子眉目之間,似有意于媚娘,心下歡喜。而一旁坐在太宗左右的稚奴,卻也常常趁着太宗不意,便将目光投向媚娘,頗難舍移。
這一切,都被一旁的青雀,看在眼中。
……
是夜宴畢,魏王府。
青雀回府,便入書房,見到了等待良久的杜楚客。
“何事?”
“王爺,錦繡殿裏又有動靜了。”杜楚客道:“前些日子,内侍省的一個淨人,與錦繡殿尚衣青玄一番密議之後,次日便被人發現自缢在房中。”
青雀正拿一方巾帕拭手,聞言一眯眼:“錦繡殿?可知所爲何事?”
“這個卻還不得知曉,隻是聽人,這淨人似是因爲見楊青玄與李淳風弟子語起争執,便上前勸解什麽的惹怒了楊青玄。才驚懼已極,自己尋死。”
青雀思慮一番,冷冷一笑道:“哪裏會有這些事?隻怕是被人滅了口罷?事關李淳風弟子,隻怕爲事不,楚客,務必查個清楚。明白麽?”
“是。”
杜楚客應聲,又道:“王爺,楚客看您今日歸來,心情大好,卻不知……有什麽喜事?”
青雀笑吟吟道:“喜事倒是沒有……卻是發現了些好玩的。想不到那武媚娘如此了不得,不但令得父皇百般垂愛,還迷得我那傻弟弟稚奴也是一片念念……更好玩兒的是,那吳王居然也對其有意。”
杜楚客恍然:“難怪之前主上幸歸之後,宮中有傳言道吳王殿下曾與武才人私下密會……王爺,咱們可以借此機會,大作利用一番啊!正好,也替晉王爺去一個隐患——究竟主上對此女也是有幾分心意在的。隻怕若被主上知……”
“父皇一顆心,隻放在母後身上。如今呢,也隻是憐愛那徐充容一人。這武媚娘……”青雀搖頭笑道:“隻怕不過是當成女兒來憐愛罷了。畢竟此女智計才華,極肖母後。否則,也不會入宮已然四年都不曾幸她。是故咱們若是當真将這吳王于她有意之事告訴父皇,隻怕父皇還會索性将她賞與吳王呢!”
杜楚客一怔,才道:“那王爺的意思是……”
“當然是幫稚奴了!”青雀笑道:“稚奴可是本王的心肝兒,本王時就告訴過他,無論他想要什麽,本王必爲其取之。難得我這傻弟弟動了情念……再者此女留在父皇身邊,也未必是什麽好事,不若想個辦法,替稚奴取得。這樣也算是我這當哥哥的,盡了一番心力。”
杜楚客又一怔,良久才恍然大悟,笑道:“正是如此!這樣一來,既讓晉王爺歡喜,又讓那吳王痛失所愛傷心已極,借機亂其心神,攻其不備,必可将之一舉拿下!”
青雀笑吟吟頭,又道:“不過現在這武媚娘爲吳王所愛,卻有些過早。畢竟本王看他,還未曾情根深種……隻怕卻得讓他這份情,更深一些才行。”
杜楚客含笑頭稱是,便欲自行下去安排。
青雀看他退下,才收了笑容,冷冷将手中巾帕扔在桌面,寒笑道:
“想跟稚奴争女人?你也配!哼!”
次日。
魏王府。
杜楚客匆匆而入。
青雀正在指那些文學博士修訂書卷,見他匆匆而來,心知必然有了結果,便将吩咐了幾句,帶了杜楚客到後院亭之中,問道:
“可是有什麽消息了?”
“是。王爺,天大之幸啊!”
“什麽天大之幸?”青雀見他如此歡喜,便含笑問道。
杜楚客左右看看,才滿面喜色地叉手低道:“王爺,楚客已然着人入那錦繡殿内打探清楚了。原來那淨人之所以被滅口,竟是因爲那大方師袁天罡一個天大的預言!”
青雀聞得袁天罡三字,立時精神一振,負了手道:“大方師預言?!”
“是,王爺,那淨人被滅口,是因爲錦繡殿探得上月末,陛下曾與大方師夜談觀星台。想知道大方師此番入内是爲何故,便尋機打探。這才查到李淳風之徒靈鶴曾不慎露了些口風與這淨人。便想方法打探一二……
王爺!楚客想辦法确定過,那大方師與陛下密議之事,乃是爲早年東鬥五宮之二,陵光星君福旺大唐!且此女降世之時,星格乃是鳳儀天下之貴!也就是,此女必爲大唐皇後!”
青雀一怔:“那錦繡殿的,豈非定要滅了此女?”
“王爺,妙就妙在這兒。楚客見那錦繡殿上下一片歡喜,便再行打探,這才确定此番陵光星君降世,雖然命帶鳳冠之貴,卻也另有一番含義——王爺,據那大方師所言,此女命定當爲皇後,是故大唐未來主人是誰,也已然受其影響,起了些變化!”
青雀眼光突然一亮。
激動不已的杜楚客思慮一番,這才明白:“王爺,也就是,大方師箴言已然言明:此女必爲後,是故無論陛下是否寵幸于她,她都會爲後……王爺,這……這也就是,隻要得到此女,那天下……
那天下……”
青雀眸光一閃,看着楚客激動過甚加之年紀過長,竟一時倒下,急忙伸手扶了他,口中隻是連聲喚楚客。
片刻之後。
青雀終于從激動得昏迷過去的杜楚客口中,聽清楚了來龍去脈。一時間,狂喜,憂慮,種種矛盾盡織于胸中。
他起身在屋中來回踱步,良久才道:
“你是,那武媚娘,便是陵光星君降世?且此番她降世必然爲後?更可旺三代大唐後嗣?”
“正是!王爺,還有一,是那錦繡殿裏也不知道的。”杜楚客悄悄道。
“!”
“王爺,楚客得知此事,擔憂有詐,便着人去向那武媚娘之母姐打探過。武媚娘之母姐親口所言,當年大方師所言此女必然爲後。”
青雀想了一想:“可是父皇并沒有寵幸她的意思啊?”
“王爺,楚客也想到這一,便又着人去那李淳風處打探口風。這李淳風口風是緊,然卻是個不防人的,是故,咱們的人便聽到他親口與徒弟靈鶴道:此女必然爲後,然隻恐當今陛下難立之,太子也難立。是故大方師才,陛下所出諸子之中,正宮嫡子裏怕是要有兄弟二人皆爲唐主之事了……
且還是……兄傳弟位!”
青雀眼前一亮:“你是……那大方師的預言裏,是了母後所生三子之中,必然要有兩個爲大唐未來之主?且是兄傳弟位?!”
“正是!”楚客喜氣洋洋道:“這樣一來,王爺也不必與那太子如何了……隻要咱們能夠将這武媚娘收入王府,那便必然是太子繼位,傳位與咱們……”
“不……不對!”青雀沉吟一番,卻搖頭道:“不對!承乾的性子,我很清楚,他雖然對本王還算不錯,卻斷然不會傳位于本王。且他的兒子象兒,也是個聰慧的——你隻看他年紀,便能頗得父皇喜愛便知……他不會傳位于本王,這一,可以肯定。加之那武媚娘與本王……
不對,此女懷情如此,斷然不會與本王相好……難不成……
是稚奴?”
青雀想了一想,滿懷猶豫道。
杜楚客立時明白:“王爺是以爲,太子不會願意傳位于您?”
青雀看着他:“楚客以爲如何?”
杜楚客想了一想:“确實如此,太子殿下雖然從未對咱們有什麽明顯的防備與不滿,可也并非待王爺親密一如晉王。
是故,他素性狂妄又自命國儲之位穩固,再也不會爲了大方師之語,而去動這廢妃再立的主意——何況他與蘇氏感情深笃,蘇氏一族又是他的力助……
王爺所言甚是,太子之位穩固,又後廷已定,加之太孫早出……隻怕……
不!是斷然不會做禅讓賢君,不立己嗣之舉!”
青雀背負雙手:“所以咱們還是得把承乾霸占着的太子之位,給拿下!既然天命如此,他又不願從天命……
咱們這般,也是替天行道了。”
楚客頭稱是,又想起那錦繡殿道:“可笑那錦繡殿裏還以爲天命當于他們身上——卻也不想想,那天命之中,可是明白了,是當正宮嫡子才能得此天命之女的!”
“所以楊淑妃才必然要将這後位納入囊中了。不然她怎麽讓自己的兒子登上皇位?”
青雀含笑道。
楚客一怔:“王爺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