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乃突因韋元承所告候君集破高昌時私取其珍寶,遂部下将士知之,競相效仿,皆竊盜,君集失德,不能禁之。
太宗怒,遂诏下君集等入獄。
時朝議諷諷,道此乃因太宗不喜太子之故。太子益憂。
中書侍郎岑文本力奏,保君集,言此行實傷功臣之心,損忠将之懷,且又道失不掩大功,微瑕難掩美玉。太宗聞之歎息良久,遂釋君集。
然君集因此心生怨恨,私下頗多诽議。太子因同感悲傷故,與君集交密。
又,薛萬均密奏太宗,言韋氏一族近日其行昭昭,意指東宮,請太宗詳加斟酌。太宗大喜,賜玉。
然次日,便有正四品下監察禦史蕭子琰密告萬均私通高昌女。萬均呼冤,太宗遂着大理寺審。魏征急入内谏之不可,太宗急釋萬均。
萬均聞之,感懷帝恩。涕淚交之。
蕭子琰又告侯君集馬病頹,行軍總管趙元楷竟親以指沾其膿而嗅,劾奏其谄媚君集,太宗鄙趙元楷爲人,着左遷其爲栝州刺史。君集聞之再生怨言。再後,高昌之平,諸将皆于旨行之時即刻領賞,唯行軍總管阿史那社爾以無太宗手書敕旨,獨不受。待及别敕既下,方才乃受。且所取賞物,唯老弱仆戶,與故弊财物而已。太宗嘉其廉慎,遂以高昌所得寶刀及各色彩綢千段賜之。君集聞之,竊語太子道:寶刀本爲臣欲進殿下之物,今陛下不喜殿下與臣,是故賞與他人。太子竟一憂之疾。
貞觀十五年春。
元正日(春節,正月初一)。
宮中大朝會。諸臣歡飲。
初五,太宗行幸萬春殿。燕妃無意言及日前曾得聞延嘉殿徐充容病事。太宗憂,遂入延嘉殿。
入延嘉殿,見徐充容。乃大驚道:
“何以憔悴至斯?”
徐充容泣曰:
“舊愛柏梁台,新寵昭陽殿。
守分辭芳辇,含情泣團扇。
一朝歌舞榮,夙昔詩書賤。
頹恩誠已矣,覆水難重薦。”
太宗聞之,亦傷亦歎,直道:
“若論年長,她爲長你爲幼,誰新寵誰舊愛,卻還需朕直言?”
徐充容乃再泣曰:
“妾入宮,再無他求,謹以陛下爲念。望陛下務棄妾一片真心。”
太宗聞之,益不忍。
才人武昭侍立,亦泣道:
“娘娘日夜思念,陛下自然不知。然陛下聖明,既知門中已有甘露,何需再得宮人夜半濯之?陛下謀略可得千軍萬馬之功,卻獨不解兒女之心矣?”
太宗恍然,更憐二女。是夜,宿充容徐氏處,親以湯藥哺之,衣被擁之。以慰徐氏心。才人武氏得見徐氏複寵,且更甚從前,心下甚慰,乃悄然而離。
次日,充容徐氏近侍文娘進言,道近日宮中盛傳當日甘露門一事乃有人構陷,太宗更着王德明查。
一時間,**人人自危。
然諸正妃殿中一無動靜。
正月十二,太宗欲将琅琊公主女适吐蕃國相祿東贊。然其以家有良妻堅而不受,太宗愛重,遂改以厚恩賜,東贊終究不受。
太宗慨歎不已。遂止意。着依祿東贊之請,以江夏郡王承範(李道宗)庶女李玉溪爲公主,号文成,賜婚吐蕃贊普,且因晉王治苦苦相求,以父女天倫之理諷之,太宗遂感懷良久,着準求。
遂以承範爲婚使,親送女入蕃爲妃。
(這一段曆史,有很多人做出很多解讀。不過我覺得文成公主是李道宗女兒的機率不,所以就這麽寫了)
承範感晉王之恩仁不盡,歸京後至甘露殿謝晉王恩,此乃後事。是年二月初八,同安長公主(李淵之妹,李世民之姑,李治的姑奶奶)忽有疾。
太宗聞之驚,乃攜衆子前幸之,晉王之前年幼不曾見姑祖母,此番亦行之。長公主謝恩,更得諸賞。
長公主初見晉王,喜之甚極,乃喚其前至榻,聞姓甚名誰,可有良配。晉王含羞一一應答。長公主更喜。
乃奏太宗道:
“此兒甚妙,必當尋得佳配。
先夫有侄孫王氏女。王氏者,氏族也。且其美而婉,莊而順。不若與之爲妃。”
太宗聞言,乃觀愛子,察得愛子雖憨然一笑,目中卻殊含不喜之色。
遂笑言遮掩以過。
然長公主不豫,再三追問太宗,太宗終不作答,且含笑慰之。長公主便容色變之。
太宗見狀,心有不如意,然敬順長公主,乃慰之稚奴年幼,未曾元服。
長公主性強,聞此言道:
“當早做定計。王氏大族,得此良女配乃天幸。”
太宗含混笑過。長公主益怒,晉王不安,泫然。
幸得内侍監王德進言朝中重臣求見,當歸内。太宗與衆子得脫。
因憐晉王無故受驚,更引入太宗車駕以慰。
然入得駕後,左右皆可聞晉王哀泣語之太宗道:
“兒自幼失怙,得父皇憐愛守護,此等大事本當父皇母後之命可從。母後既不在,便當以父皇令止。然兒今觀之,姑祖母直欲代兒爲主!兒命之苦也!”
太宗不提,隻一味勸慰。
歸内。
太宗再慰晉王三數。
長孫無忌、房玄齡、魏征、李績得入内奏議。
驚見晉王泣,乃問。得知長公主事。李績乃歎:
“素聞長公主性強,如今上不遂其意,難免日後微詞。”
太宗聞言,且勸晉王回殿安歇,後語與衆臣曰:
“天下爲朕之天下,稚奴爲朕之幼子。雖人倫大常,不可違孝之一道。然終究長公主此番失長輩之禮在前,又失君臣之制于後。
朕之愛,竟溺之生欲。朕當責。”
魏征更谏言:
“人倫大常,皆以事理爲先。
天子龍嗣,正宮嫡出,豈可外戚強攀?
王氏父王仁佑僅爲正六品上羅山令,且素行平庸,内不聞功于朝,外不知德于族,其一身功名皆以王閥之恩蔭,長公主之上憐幸恩之故。
是故長公主知其實非良配,方才數言王氏族閥之重名。
陛下識人知才,千古美名,不當以此等婦人語污之。臣請陛下止其妄思。”
諸臣皆贊。
長孫無忌亦不語颔首。
太宗遂數年不幸長公主府,且對王閥漸生厭棄之心。
貞觀十五年二月末。
太極宮。
太極殿。
尚書房。
太宗高坐龍位。左右分輔長孫無忌與房玄齡。
“如何?”
看着王德清退左右之後,才問向無忌。
無忌叉手至胸,道:
“啓奏主上,已然知荊王反心不息。”
太宗深吸一口氣:
“與之朋黨者,都有誰?”
“主上,黨朋衆多。然其中最高位者,似在内。”
長孫無忌這番話一出口,房玄齡便微一皺眉。太宗看出端倪,然未動聲色,乃繼續發問:
“罷!”
“是,老臣日前所查諸事,乃聞得荊王私下與内相授。是故封查其府下一可疑之荒廢信驿(信鴿站)。其中人去樓空,然仍留有些物,是内用禦品。”
太宗目光一沉:
“知道是哪一殿的?”
“回主上,尚未明确。”
太宗頭。良久才歎道:
“他還是不知悔改……”
房玄齡道:
“主上此番萬不可縱之。”
太宗搖頭,歎道:
“究竟是朕手足。手足若斷,豈可活?再者,他現在也隻不過是隻籠中鳥,撲一撲便是了。要緊的是那内裏與之相私的人。房相可查出是誰?”
房玄齡搖頭,目光如炬:“然有一事,不日主上将幸洛陽行宮之時,必有異動便是。”
長孫無忌目光低垂,不知心中所思。
太宗心知其意,乃道:“既如此,那便多加防測才是。”
又轉顔道:
“此次能夠查訪如此,實乃二卿之德。”
長孫無忌與房玄齡笑謝。房玄齡更笑道:
“此番最得功勞的,當爲太子殿下。這大半年來,韋氏一族動作頻頻,又是處處針對東宮。難得殿下能這般沉得心靜住氣。”
太宗得意,然仍道:“若些許事便毀了他的心性,那也不當爲一國之儲,房相過譽。”
又微停一停,長孫無忌才道:
“唯一遺憾的,便是未能将那内裏之人震動而出。不過倒也不是完全沒有由頭,那前些日子甘露門之事,主上以爲何如?”
“雖然這**諸妃衆多,然兩位卿家當知,真正能讓朕放得下心也放得心下的,如今僅那賢妃與這徐充容。甘露門一事雖然朕是有意讓她受了些委屈卻也實屬無奈之舉……不過還好,惠兒是個懂事的。雖然有些脾氣,卻也明白事理,
唯獨可惜的,是她已然看透至此,咱們也委屈她至此,那**之人,依然未能露出馬腳。”
“主上不必焦急,咱們已然等了這許多年,也不差這一時半刻的。”房玄齡笑道:“隻要主上還給着她些希望,早晚,她都會露出些馬腳。”
太宗目光轉冷:“人之**,若得當便可行大事。然若過之便必毀一生。她這是自尋死路。無論她智計如何高明,一旦存了私心,便必然有自取滅亡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