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兒,這世上隻有一人,是連爲父也看不透他行事所爲的便是主上。武媚娘此女……隻怕若不能收爲咱們所用,那便必然是爲害大唐的第一人!”
長孫沖詫異:
“父親,一介區區五品才人,能翻起多大的浪?父親爲何如此忌憚?”
“五品才人?”長孫無忌冷冷一笑:
“沖兒,你若真隻當她是個五品才人那便錯了。爲父問你,放眼大唐**,能稱得上一句傾國傾城的,除去這武媚娘之外,試問還有誰?”
長孫沖啞然:的确,媚娘之姿色,莫是大唐**,自那舞祭之後,天下揚名。放眼**之中,唯有此女堪稱國色天香。
長孫無忌看着他,歎道:
“若是僅得美色那還好些,偏生她還是個智計無雙可以一介弱女子之力攪得**最受寵的韋尼子一夕失寵的——這一,連那楊淑妃這麽多年都沒有做到。
且精透主上心思,以一介**嫔妃能将前朝之事洞若觀火,又殺伐果斷,甚至能爲了達到自己離宮另适他人的目的,不惜挑戰主上的尊嚴……”
長孫無忌越想越心驚:
“這個女子,絕非凡品。沖兒,你切記着爲父今日之語,來日務必告訴徐惠:
告訴她,爲父知道她與這武氏交好。可也叫她時刻提防此女。一旦發現此女不能爲她所用,那便不用考慮,當即除之!”
長孫沖一愣,腦海裏浮現出媚娘那張嬌弱容顔,猶豫道:
“父親,這武媚娘……真能有這般本事?”
長孫無忌肅容正色道:“沖兒,爲父自幼陪着主上長大,從前朝文帝至今,不知見過多少後廷女子,不世巾帼。可是這武媚娘……
别的不,單單就憑她能讓主上多年不幸寵于她,卻依然能在這大唐後廷之中站穩了腳跟,一步步走到今日……
她就絕對值得咱們萬分心提防,免得馴虎不成反被虎食!”
長孫無忌的要求,完完整整地傳入了延嘉殿。
而徐惠,也完完整整地交與媚娘看過了。
媚娘難免黯然:
“你何必?不該與我看的。”
“媚娘,咱們姐妹再無隐瞞,這一,是你我還有素琴當初義結金蘭之時便定下了的。”徐惠淡淡笑道:
“不過我倒是真沒想到,你竟這般本事,驚得長孫無忌也對你防備至此……媚娘啊,你這一生,可真不枉活了一遭。”
媚娘抱起手臂,斜眼冷哼:
“很羨慕麽?要不你來試試?”
“罷了,女子這般本事,隻怕在那長孫大人面前,一招兒都過不去……”
“那你還這般酸氣?别人不知你還不知,這些事情,本是咱們三人聯合所爲罷了。”
徐惠含笑不語。
又過一會,媚娘才正色道:
“不過此來倒也真是奇怪,正如長孫大人信中所言,這陰德妃,隻怕别有心思。”
徐惠也頭,正待開口,便見瑞安匆匆忙忙奔入,附在媚娘耳邊了幾句,媚娘便是一怔,然後訝然道:
“她要見我?”
“正是,還有徐姐姐,也是定要一起見了。”
徐惠皺眉:
“是誰?”
媚娘搖頭,沉思道:“一個真正能配得上成爲長孫大人對手的人。”
……
片刻之後,太極宮中凝雲閣。
媚娘與徐惠緩步入内,對着那雲裳霓裙,華髻高聳的美豔背影見禮:
“見過淑妃娘娘。”
楊淑妃含笑起身,上前來親自扶了二女,才笑道:
“自家姐妹,不必客氣。”
三人入了閣内,分了主從坐下,楊淑妃便看了看青玄。青玄一使眼色,一衆仆從皆退下,隻留下三人身邊近侍,青玄、瑞安、文娘。
“不知娘娘召咱們姐妹前來這凝雲閣,卻有何事?”
媚娘含笑相問。
楊淑妃頭笑道:“妹妹果然快人快語。的确,本宮若見二位妹妹,禮當以錦繡正殿相賓。無奈……”她斂了笑容道:
“無奈眼下,本宮那錦繡殿中,已然是一片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
徐惠不動聲色,含笑道:“娘娘這般話,倒得像是有千軍萬馬在娘娘殿中。”
“便不是千軍萬馬也不錯多少。這幾日裏,各路來來往往的人物,那錦繡殿眼下,除去青玄是本宮自幼帶着的,可以依賴之外。其他人,竟是半個也不敢信了。隻怕,二位妹妹近日也同有此感罷?”
媚娘看了看徐惠,二人便一同含笑謝過淑妃:
“謝過娘娘提。”
楊淑妃見徐惠媚娘如此知機,當真是暗暗心喜,又笑道:
“謝什麽呢?本宮什麽也沒,二位妹妹,也是什麽都沒聽本宮。”
“娘娘放心,惠兒與媚娘,再不會教娘娘爲難。”徐惠乖巧,便道。
楊淑妃頭,又笑道:“不過想必以你們姐妹二人之知機,這般事自是不用擔憂。隻是一,今夜貴客夜訪延嘉殿時,無論如何,還請二位妹妹記得本宮今日到訪之事。”
媚娘與徐惠互視一眼,心下了然,便笑道:“這個自然。”
是夜,錦繡殿。
今日太宗設宴,款待吐蕃贊普之相祿東贊,以謝其獻金五千兩及珍玩數百,求大唐帝女爲配之行。是故太宗是斷然不得回後廷了。
也正因如此,楊淑妃才有了些清閑時光。加之她近日有些風痛發作,便着了青玄與自己梳下頭。
青玄一邊慢慢梳理着楊淑妃的及腰青絲,一邊問道:
“娘娘,那徐惠還有武媚娘,會信咱們的麽?”
“原來本宮也無甚把握。不過今日一見她們二人臉色,反倒覺得,不定便是本宮今日不去尋她們二人,隻怕她們也不會懷疑咱們的。”
楊淑妃道。
青玄機靈,便道:
“娘娘是,她們早就察覺了?”
“隻怕那送入延嘉殿的内阍,此刻不是被杖斃,便是爲她們二女所用了。徐惠性雖溫婉,手段卻極果毅,那武媚娘更是智計無雙殺伐果斷……
所以,那内阍爲她們所用的可能性,是大了些。”
青玄頭便歎道:
“可笑那陰妃處處算計咱們,最終卻還是倒在咱們手上。”
“人不欺我,我不欺人。人若欺我,不必咱們,自有人算計她。”淑妃淡淡一笑:“這世上最有力的武器,不是才智,不是美色,而是人心。隻要能掌握了人心,那天下間無事不可成。”
青玄笑道:“是故咱們才能一步步走向如今呀!”
淑妃一笑了之,又問道:
“對了,那盈兒可傳話來了?起來,陰月華戌時一刻入的錦繡殿,此刻也該出來了。”
正着,便見盈兒裹了鬥篷,悄然而至。
“見過娘娘。”
“起來罷!如何?”淑妃隻任着青玄梳頭,自己手中握着一把團扇仔細把玩了,淡淡道。
“啓禀娘娘。原本是早該過來的,可那陰德妃左思右想了許久,是故奴婢這才晚了。娘娘,如您所料,那陰德妃确是去提醒延嘉殿二女,心咱們錦繡殿的。可惜延嘉殿二女早得娘娘提醒,根本不相信她的那些鬼話。陰德妃似也看出些端倪,便恹恹地回來了,自己在那兒琢磨到底是哪兒出了不是。”
淑妃擡頭看着鏡中自己:“怕是頭一個疑的便是本宮罷?”
“娘娘英明。正是如此,那陰德妃根本不做他人想。隻是苦于沒有證據也不敢與娘娘對質便是。”
青玄聞言冷笑:“她先行不義,倒還有什麽臉跟咱們對質?哼!”
“好了,盈兒,你做得很好,本宮自會好好賞你。早些回去,莫教那劉司醫與陰德妃瞧出來不是……到這兒,本宮倒是好奇,陰妃近日,再不曾與宮外聯系過麽?”
“回娘娘,不曾。”
……
待得盈兒走了許久,青玄才問道:“娘娘,咱們接下來怎麽辦?”
“等,等着那徐惠和武媚娘,來求本宮相助。到時,這兩個得力之人,便可爲咱們錦繡殿所用。”楊淑妃含笑。
青玄一怔:
“原來娘娘此舉意在收服二女?可是……”
“你是想,還有另外二妃?”楊淑妃淡淡一笑:“韋妃不必,自然不可能,那便隻剩下一個燕妃。可是恰恰就是這燕妃,是最不可能出手相助她們的。
因爲這世上,能讓燕麗容做助的,隻有一個人。連本宮也曾求她相助,卻再不得動。”
青玄恍然:“不錯……燕妃性情寡淡,除了那兩個孩子再不做他想……隻怕她不會……不,是肯定不會幫助二女的。”
“所以,她們必然會去求燕妃。然後咱們便隻用等着她們在燕妃處吃了閉門羹,再來相助便好。”
同一時刻,延嘉殿中。
徐惠緊緊地抓着手中書卷,咬牙暗恨。
媚娘見她如此,也隻得勸道:“别想了,事情已然發生,再過多思,也沒什麽用。”
“媚娘……爲什麽在這宮中,求個安穩太平過日子,就這麽難?”徐惠潸然淚下:“你我二人,還有素琴,一路走來,求的不過是能長伴陛下身邊,能姐妹相慰……
可是爲什麽?爲什麽她們就是不肯放過我們!”
痛哭失聲的徐惠,倒在媚娘懷中:
“媚娘……現在連陛下也不信我了……我該怎麽辦……
媚娘……我隻有你了……可是她們連你也要從我身邊奪走!我恨她們,我恨她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