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昭容剛剛看過蕭薔,聞得有報,便着急回來——
現在沒了春盈,她自己,隻能一切由她自己來。
“娘娘,宮外有信入内了。”
一個太監送上信筒。
韋昭容立刻接了過來,閱過之後,大喜,然仍是不動聲色交與太監道:“燒掉。”
“是。”
看着太監把信燒了,她才慢慢倚向妝台道:
“春盈還是沒找到麽?”
“沒有,掖庭裏的人,自從那日娘娘着人去尋之後,她便不知去了哪兒了。”
“宮外可有消息?”
“回娘娘,宮外那位也沒找着,并且與娘娘,此人務必要緊,甚麽也要尋回來。并且……還隻怕是宮裏的人誰給藏起來了。”
韋昭容心下打了一個突,道:“是誰?”
“這個宮外那位倒是沒。隻請娘娘想想,這幾殿娘娘裏,有哪個平日裏與咱們不和睦的。便從那一殿下手便是。”
韋昭容眯了眯眼:“還有别的什麽?”
“沒有,宮外那位隻是,請娘娘近期萬事心。陛下近些日子對**似有所警覺。一切事宜,還是等風頭過去再行商量爲好。”
“我知道了,你下去罷!”
韋昭容看着他慢慢退下,才露出一絲冷冷的笑意。
然而,她沒有察覺到的是,殿外一道黑影,已然無聲無息地,在她還沒來時,便已守着多時了……
不多時,延福殿内。
媚娘與徐惠一入内,便摒退了周圍人等。隻着六兒、文娘、瑞安三人守着三處正門,見确認左右無人了,媚娘才輕輕地喊了一聲:
“進來罷!”
進來的人,正是曾在大朝會上以一曲淮陰平楚驚動海内外的羅慧兒——她現下,依然穿着宮中侍女服色。
“見過武才人、徐才人。”
“起來吧,如何?”媚娘也不多話,直接便問。
慧兒擡頭道:“那韋氏确如二位才人所料,正在尋那春盈。且宮外與她相應的那人也傳信進來,提醒她注意幾殿娘娘了。”
媚娘頭,又道:“對了,今日太子落馬之事,可與她有關?”
徐惠聞得媚娘這般一問,當下一驚,看了看她,又似有所悟。
羅慧兒搖頭:“不曾聽聞,隻是知道那宮外的人特别囑咐,叫她事事心,道陛下近日對宮中諸事似有所覺。切莫再生事端。”
媚娘頭:“還有我上次托你打聽的事情呢?”
慧兒道:“已然打聽過了,那蕭美人,确是尚未足月便由韋氏報了有喜,且聽人,那韋氏向陛下報喜與請太醫入診,竟是一批人馬。而且是先報喜,再來着人驗的胎。竟似有神機,先知蕭氏必然有胎也似。”
媚娘頭:“你做的很好,慧兒。”
“那裏,若非二位才人提拔,慧兒此生若想以家傳之藝揚名海内,那是癡人夢。隻可恨那韋氏,竟爲一己之私,以慧兒老父做脅,強留慧兒在她殿下當值……還不将慧兒當成人看……哼,當真以爲慧兒年幼,便信她那番日後定與慧兒一個好前途的鬼話了!”
羅慧兒終究年幼,一時氣憤,也更沒将武徐二人當外人,便将心裏話一口氣出。
媚娘頭,又道:“那韋氏确不是什麽好東西。不過你現在,還是不能讓她察覺你在爲咱們姐妹做事。否則隻怕她會傷害你父親。”
“這個請兩位才人放心,慧兒知道該怎麽做。”
羅慧兒含笑告退。
徐惠看着她退下,轉頭對媚娘道:“真的,我倒挺喜歡這孩子的。又孝順,又聰慧。可恨那韋氏,連這樣的孩子都不放過。”
“她現在也是狗急了要跳牆了。這慧兒一身本事驚豔四海,她自然要想個辦法,把慧兒留在身邊,以爲她用,以爲至少能換得陛下多去她殿中幾次。不過可惜,陛下現在對她,隻怕是人在心不在了。”
媚娘淡淡道,又捧起稚奴日前送來的國策,翻了幾下,冷笑道:
“真的,惠兒,這韋氏也是個愚蠢的人,至少也是識人不明,她也不想一想,以慧兒這般心性才華,如何甘心在宮中做一個老死無名,任人取樂的宮侍?一身驚豔絕藝,自當流傳百世才是她的願望。”
徐惠淡淡一笑,也卷了詩集道:
“是呀,她自己鼠目寸光,每日爲了争寵不擇手段,目光隻瞧着那皇後寶座,便以爲天下的女子,都同她一般無二了。卻不知,若深愛陛下,就應該站在他的角度,爲他着想,才能終得他心。”
媚娘看着她,笑道:“這是你的經驗之談麽?”
“以色侍人,終不如以才侍人來得長久。可這二者,都不如以心換心,最爲真摯可愛,也最爲永固。”徐惠淡淡一笑:“好了,不這些,你且想一想,接下來可該如何是好才對……咱們要不要,把這些告訴晉王?”
媚娘想了想,頭道:“稚奴身份,處理這些事來終究好辦一些,不過咱們也不能閑着。——惠兒,還記不記得我曾經過,蕭氏胎還沒滿月,這韋氏便知道了的事?”
“你不是過了麽?怕是她故意設計好的。隻是還想不通這中間如何設計,有何意圖。”
“沒錯,之前我沒想通,不過現下,倒是有了眉目。你想,那韋氏此舉之意,現下昭然,是爲了殺蕭薔,取其子而爲己子。而蕭薔在得到咱們的報信之後,也沒有如以往那般,對咱們半兒不信,而是一種半信半疑的态度……你,這明什麽?”
徐惠看着媚娘的盈盈大眼,想了半晌,才驚道:
“她這一胎,并非天意?!”
“不錯,此胎并非天意。”
“那難不成……這肚子裏的并非……”
“不,”媚娘斷然搖頭:“不會。蕭薔沒那麽大的膽子,也不會甘心情願,而那韋氏,更沒有這個膽量,敢做下此等事。隻怕,這龍嗣非假,可是得到龍嗣的手段,就有些問題——惠兒,你涉獵極廣,有沒有什麽可以助得女子如願得孕的東西?”
徐惠想了想,道:“似是在一本古書上讀過一方,名爲鳳麟送子方。據,此物功在助女子有孕,隻要連服一月,體内孕氣極旺,便可一朝有孕了。”
媚娘拍手:“定是此方!那你可知道,它服用之後,有沒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這個……當時我看得也是不免羞澀,所以……”徐惠臉兒微紅。
媚娘會意,笑道:“好啦!不難爲你了。看來,咱們還是得去尋一次稚奴。”
是夜,
甘露殿後門。
稚奴悄悄更了衣裳,跟着來接的瑞安,心走了出來,沿着陰影裏一路向延福殿而來。
不多時,便到了延福殿,開門的正是六兒。左右看了看無人之後,招手請二人速速入内。
延福殿後花園。
稚奴一走進來,便想起數月前,與媚娘在此共舞的情形,心下一陣浮想。
再看時,那亭子裏坐着的,可不是媚娘?
一喜正欲開口呼喚,卻見媚娘示意他噤聲,自己隻心跑了下來,迎上來道:“後面話。”
後面?
稚奴一愣,這才發現延福殿後花園的角落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幢高台。上有一間殿室。于是便跟了她走入内去。
“這是陛下前些日子,着人替惠兒造的。惠兒喜歡看書,書房裏的書又快堆不下了,且那裏也不是存書的好地方,是故便在殿後花園裏造了這麽一處所在。”
媚娘道。
稚奴看看滿室堆擺整齊的書卷,笑道:“稚奴去别的殿裏,總都是沒有地方擺胭脂香粉,衣裳首飾,各樣珍玩。你們這裏倒好,卻是沒地方擺書卷。”
媚娘含笑不語,隻着瑞安緊忙的送了蓋了罩子的火盆上前來,又道:“如何?今日瑞安與你的事,你可問過了?”
稚奴卻不答她,隻問:
“父皇不會來這裏麽?”
“放心,現在惠兒陪着他正弈棋呢,再不會想到你來這兒了。吧,查得如何?”
稚奴頭,取出一張紙交與媚娘閱,又道:“稚奴問過孫道長了,這鳳麟送子方,确如徐才人的那般,有助人一孕得子,且必爲男兒的效果……”究竟是年幼,起這些事來,稚奴還是有些羞澀:“隻是……隻是……”
媚娘卻隻是盯着那張紙,道:“隻是這方裏,頗有一些傷損母體的東西,是不是?”
稚奴滿腦子正想着若是自己将來之子喚了媚娘一聲母親……之類的事情,突然聞得媚娘一問,臉色绯紅:“啊?啊……似是如此。”
媚娘聽他言語含糊,便從紙後擡起頭來看着他,半晌才笑道:“唉呀,卻忘記你終究是個男兒漢,這般事……卻是難爲你了。”
于是便緊忙收了紙張,然後又道:
“太子的情況如何?”
聞得此問,稚奴滿心的绮念全被打散,面色也沉道:
“德安雖然還沒回報,不過**不離十,與韋氏在宮外的人有關了。而且……”
他咬了咬牙,終究還是不願将四哥的名字出:
“而且隻怕他也已然準備好後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