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大驚,然一時又無法可想,遂着王德與花言抱了安甯,德安瑞安護了稚奴,扶了長孫皇後躲入殿後密室,隻求保得性命。
長孫皇後淡然從命,然至密室之後,她卻故意留在最後,隻待王德、花言、德安瑞安、稚奴入内後,突然發勢放下斷龍石,并于斷龍石關閉秘密門這極短時間内,心碎至極地安慰哭得凄慘的稚奴道:
“母後今日以後,隻怕不能長陪我兒左右。安甯年幼,本當由母後照顧,然今兒之父皇有難,母後一生難離父皇。故隻得狠心棄我兒于世。幸你長兄承乾,次兄青雀,已然率兵前來,你兄妹二人在此短匿,若父皇母後安,則一切安。若父皇母後殁,則你兄長承乾青雀必救你二人出。兼之承乾英武,大局必可定。
故母後願在此許求上蒼,請以長孫無憂一生之德,一換我兒李治長命百歲,從今後永壽安康,二換我兒李治将來得遇所愛,一生相知相守,無憾無悔,三換我兒李治餘生無憂,共攜愛侶,做個逍遙自在的閑貴散胄,兒孫有福……”
一番話,得稚奴心碎欲死,泣血悲啼,然終因被早受皇後之命的王德花言、德安瑞安緊緊抱着,隻能眼睜睜看着斷龍石門放下,母後孤然一身的身影,終至不見。
長孫皇後看着密室合起,方才痛哭失聲,久久難止。
後,終收起淚眼,從容走向大寶内殿,先取昔年平陽昭公主秀甯所贈之匕首袖于袖内。又理妝容,着朝服,儀華萬方至大殿正中。
太宗見皇後出,驚急交加,急命柴紹将皇後帶入密室藏迹。然長孫皇後拒柴紹,又笑示匕首道:
“鳳郎,無憂當年于王府之時,便已然告知鳳郎,終此一生誓與鳳郎共生死。
否則鳳郎離去,無憂獨活于世,雖有孩兒相伴,卻終難捱相思之苦痛。
鳳郎,你莫再勸了。孩兒們都已長大,安甯雖然年幼卻也有幾個哥哥照應斷不會受苦。
故而今日,若鳳郎死,則無憂必要随鳳郎同行黃泉,共飲孟婆茶。”
太宗動容,上前兩步将長孫皇後抱入懷中,泣道:
“我不許你喝那孟婆茶!我也不喝,你也不能喝!否則來世再爲夫妻時,你若認不得我了可如何是好?”
長孫皇後強笑,終于還是淚如雨下,面上卻歡喜道:“好,無憂不喝,鳳郎也便不喝。來世無憂還要嫁與鳳郎,還要爲鳳郎生下那些可愛的孩兒,還要與鳳郎一起清舞随劍,談詩論詞……”
大殿外,一片血光,大殿内,衆人見得太宗與皇後如此情深,不禁動容。
幸,子時三刻,衆刺客方才踏上首道殿門時,太子承乾、越王青雀已率三千皇衛,急奔大寶殿前來救駕,更片刻後,尉遲敬德、魏征、房玄齡、程知節、長孫無忌、李績等人,各率親兵,持太宗親授腰牌,一路殺入大寶殿前,與殿内太宗親率,柴紹爲先鋒之守衛,反将刺客包圍。
刺客人數雖然衆多,裝備亦是精良異常,然終究隻得五百之數,且不大寶殿内太宗親率之三百守衛俱是久經沙場的玄鐵重甲,勇猛異常,便是外面諸臣親兵八百,與太子承乾越王青雀所率之三千皇衛,已是難敵。
帶頭之人見行刺不成,已爲騎虎之勢,突然高呼命人将藏匿于後面密室之中的晉王李治、晉陽公主安甯抓出,以逼脅太宗下令退兵。
此言一出,太宗大怒,長孫皇後更在見到被抓出密室的稚奴與安甯、王德與花言、德安與瑞安六人後,驚絕難信,繼而悲泣厲喊,呼喚愛子幼女。太宗恨怒之餘,隻得抱緊愛妻,生怕她不顧一切,沖出去以身犯險。
長孫皇後一世端莊,然見愛子幼女受罪,終究難忍慈母悲懷,放聲大泣,求刺客莫要傷害孩兒。再難複賢後之相,然卻更引得衆人心生不忍,恨不得立時将那刺客剝皮食肉而後快。
稚奴被抓,哀哀哭泣,然終究也知自己此番再難逃命,驚怒交集,又不忍見父皇母後兄長傷心,便暗暗起誓上蒼:若今番得逃性命,從此以後,再不會對欲加害自己與自己身邊至親至愛之人,留半分憐憫之心!而那于自己有恩有愛,有情有義之人,他必當拼盡性命,也要護得周全,再不令其傷心傷身!
許是上蒼聽得此兒言,又憐其幼子無辜。片刻之後,那向來憨直,隻知向前沖殺的尉遲敬德竟不知何來的機警心思,趁那賊子與太宗讨價還價之時,悄無聲息地拉了立于太子身後的李績一塊兒下得馬來,又悄無聲息地脫掉一身甲胄,隻着一身黑衣潛行于牆邊陰影中,最終伏于庭院之中,賊人唯一看不到的假山之後,向着太宗連打手勢。
太宗見機,心下大喜,然面上仍依然如故。隻以言語激得賊人激動起來。
尉遲與李績心爬上假山,見那二名正看着稚奴與安甯的賊人,已是驚惶萬分,刀劍也亦離稚奴頸邊寸許,便向那發現自己行迹的王德、德安二人暗施眼色。
王德德安會意,又以目光示意花言、瑞安二人,四仆隻看那二名賊人一時松懈,便突然跳起來,不聲不響用力撞向二名賊人。
刺客被撞倒,稚奴與安甯也脫離控制。尉遲與李績便突然現身假山之上,大喝一聲如雷霆震下,驚得那些刺客一呆之後,跳入敵陣,手起刀劍落,先斬了稚奴一行六人身邊最近的幾人,又從内向外,勇猛殺出。
尉遲之勇,李績之猛,向爲世人所知,一見此二殺神現身場中,刺客當下亂成一團。早已待機良久的承乾青雀等援軍與太宗所率之守軍,當下發一聲怒喝,遵了太宗與太子越王、長孫無忌四人之命,生擒了這數百刺客。
稚奴與安甯等六人,則在尉遲與李績之護下,終得保全。